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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一回来就蜷缩在鸟巢里，呆呆的望着窗外，大半天不吭一声。
“要不，我晚上带你出去吃饭吧。老呆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出去走走遛遛心情会好点。”
梅子还是一声不吭。
“就这么说定了。我去煎药。把药喝了，咱就出去。”
“去哪儿？”
“去老疙瘩那儿吧。他那里主推小龙虾，还有其他烧烤，也有炒饭，砂锅饭什么的。我把唐杰也叫上。他俩是逗比，专门逗我取乐的。跟他们在一起，你不会不开心的。”
“好吧。”
美兰正在厨房洗碗，阳阳拿着手机进来了。是王刚。
“晚上有空吗？”
“有。”
“想有个人陪着聊聊。”
“那就还在上岛咖啡屋吧。”
王刚脸色极差，就像是十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一样。胡子拉碴，头发有些蓬乱，眼中布满血丝。乍一看上去，还有几分吓人。
“看你这样子，又去见梅子了？”
“我妈说她会好好跟梅子道歉，好好说话的把梅子劝回来。”
“结果呢？”
“又骂开了。”
“你妈那骂咧咧是改不过来了。不出口成脏就过不了日子那种，已经成为习惯了。再说，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梅子不会回来了。你们母子也无须努力了。”
“我已经放弃了。彻底放弃了。”
“吃饭了吗？”
“在宾馆房间吃了碗泡面。”
“宾馆？”
“是啊。我从家里搬出来了。打算明天去看看房子。”
“和你母亲分开住？”
“是的。我也想要自己的清静日子，不想被打扰的日子。”
“那你母亲怎么办？”
“我每月会支付她两万元赡养费，让她请个保姆照顾自己。”
“就你妈那张嘴，哪个保姆呆得长？”
“那是她的事。自己种的果什么滋味总要自己尝。我也算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才决定和她分开过。生老病死我也不是不过问，只是不想和她在同一屋檐下过日子了。我太累了。想静一静。”
“那以后打算怎么过？”
“你是说婚姻吗？就像你说的，等呗。再说，有没有也无所谓了。不过，我打算休整一段时间后，去福利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孩子，领养一个，尽尽做父亲的责任，千万不要有我这样的家庭氛围去熏染孩子。”
“男孩子吗？”
“是。家业总要有人继承。我舅舅家是女孩，我爸又是独子，想过继都没人可选。至于继承成什么样，我是两眼一闭就管不着了。”
美兰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曾经让她恶心的男人此时非常可怜。
“曾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把这嘉禾超市转让了，然后孑身一人游走天下。但想想还是算了。那未免太凄凉了些。还是忙碌些好，可以忘却很多事很多人。”
“这话说的也是。我丈夫牺牲那段时间，我就是用忙碌度过来的。”
“你一定很痛苦。”
“要不是有儿子有婆婆，我铁定追随他而去了。”
“说实话，今天要不是你和阳阳，我也铁定跳下去了。”
“楼下有救生气垫。”
“也有气垫铺不到的地方。”
“其实，时过境迁，还是快乐健康的活着才是对逝者最大的慰藉。”
“是啊。现在想想，跳楼确实荒唐。纠结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一旦放下了，反而轻松了。”
“爱情是相互的。一个人的爱情终究难圆满。纠缠一生只能是两个人都不幸福。这样的婚姻要之何用？”
“你想你丈夫吗？”
“阳阳是他爸爸的翻版。看到他就看到了希望。生命的延续就是我的责任，它激励我积极地工作和生活。”
“我什么激励都没有。”
“你的商业帝国。”
“那不是帝国。”
“在平民百姓眼里是。”
“我记得我爸说过，别小看了超市里面的每一样小东西，它其实就是生活的点点滴滴，是人们日常必备的小幸福。只可惜我爸爸一生都不幸福。打从我记事起，我爸就一直在母亲的谩骂声中过着压抑的日子。”
“其实，你爸的幸福应该就是你。”
“我爸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开心。我每次有了好成绩总是先给他看。而母亲，只要不是第一名，她就骂个不停，哪怕你的成绩一直在前进也是如此。我爸不一样，就算是前进了一名他都会带我出去玩，要什么奖励都给我。爸爸去世时，我感觉天都塌了。可母亲依然在骂，骂爸爸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她步入老年的时候死，丝毫悔悟都没有！”
“悔悟？”
“我爸是被我母亲逼死的。她见我爸一回家就哭丧个脸，一出门就爽朗呵呵，就硬说我爸爸搞外遇，在外出轨。那天，她把她和我爸关在屋里一整天，不让我爸吃喝睡觉的交代所谓的狐狸精。偏巧第二天早上超市发生了一场火灾，损失不大，但也忙了半天。爸爸忙完回到办公室，前后不到十分钟人就没了。为了这，我和母亲将近半年没讲过一句话。而她则把这些怒火全撒在了梅子身上。我则是习惯性的充耳不闻。”王刚干搓了把脸，“梅子嫁给我六年，幸福的日子屈指可数。还真是对不起她。现在想想，早该放手的。如果当年母亲也学会放手，我爸爸现在肯定还活着。”
“你父亲一定不想你颓废。”
“我爸说过，没有谁会来闲逛超市，或多或少或大或小都是带着目的，而我要做的就是和梅子共度一生。可惜我没能如他所愿。”
“按理说，你父亲对梅子应该很好。”
“就因为我爸把刚嫁进来的梅子安排去了财务科当科长，我妈就大发雷霆，直接剥夺了我爸在家的话语权，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幸好当年爷爷和外公给我妈定下了死规矩，终生不得插手嘉禾事务。要不然，嘉禾只怕也没有今天。”
“也许就是因为儿媳妇都能掌管财政大权，而婆婆却只能锅碗瓢盆，所以，才会对梅子咬牙切齿吧？”
“也许吧。都过去了。不提了。少些伤感。”
“多想想父亲的话吧，好好迎接以后的日子。”
老远就看见唐杰和老疙瘩坐在路边桌子上嗑瓜子。一见到梅子都惊讶得站了起来。这不就是那天揍劫匪的那个女人吗？
“亲爱的文文，这就是你亲爱的女朋友？”
“不是。我们是普通朋友。”梅子忙辩解。
“你长得像男的吗？他那身材也不像个女人。”唐杰是一本正经。
梅子乐了。
“坐吧。梅子。一眼就知道谁是唐杰谁是老疙瘩了吧？”
“是的。”
“梅子，你好！想吃点什么？我亲自给你做。”
“苏文说你这儿有砂锅饭。”
“好。请稍等。”老疙瘩说着起身，抬脚踢了唐杰椅脚。也是唐杰牛高马大的体重还能镇得住，换个个小的肯定得翻倒在地。
“他干嘛那么踢？”
“他那是提醒我好好招呼你呢。”
“那他干嘛不问你们想吃什么？”
“他摊子上多的就给你一份，少的就留给客人。有什么吃什么。”
“呵呵，原来你们哥俩是来这儿扫尾货的。”梅子笑了起来。
“哎，你这说法非常准确。就是扫尾货的。”
“那付钱吗？”
“每次来都丢两百块钱。多了不补，少了不退。”
“那今天我请客好了。”
“这话说的羞人。三个大男人让一个小女人请吃请喝。嫌我们寒碜？”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来。”苏文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百钞递给梅子，“塞到他的围裙兜里去。顺便去看看还有什么想吃想喝的。”
看着梅子进了店门，唐杰马上凑到了苏文跟前。“真不是女朋友？”
“真不是。就是她今天遭遇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故意带着她来这里高兴一下。”
“弄了半天是来寻哥俩开心的。当我们是开心果吗？随时随地的砸咧嘴。我老婆都没敢这么要求我。”
“你老婆陪了你几年？我陪了你几年？”
“也是。老婆也就十一年。你都快半辈子了。”
“我有那么老吗？”
“是我看起来就那么老。哪像你，越活越年轻。”
“是我让你这么老的吗？”
“你不就是找鲜明对比显得你帅气呗。说说，城中村的事怎么样了？”
“企划部正在做着各种规划。政府那边一有消息就会启动。”
“哎，梅子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不知道。”
“哦，幸好刚才没漏嘴。”
“漏了也没什么，她不在乎豪门。在乎人品。”
“万一人家是来钓金龟婿的呢？”
“她自己都才从豪门挣脱出来，才不在乎什么金龟婿的。”
“离婚女人?”唐杰惊掉下巴，“亲爱的文文，你可别告诉我是因为你离婚的吧？”
“说什么呢？我都才认识几天。”
“才认识几天就带来我们哥俩面前。老实交代，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了？”
“什么意思？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非得是那种关系吗？”
“蓝颜知己？对我来说是实现不了的愿望。你可真行。”
“她有两个姐妹闺蜜，改天我也带来见见好了。”
“真的？”唐杰眼睛亮了起来，“和她一样漂亮吗？”
“想打歪主意就算了。”
“不是歪主意。我就那么一说。”唐杰自己打嘴。
“来啦，麻辣小龙虾，鸡蛋炸泥鳅。”老疙瘩唱着过来了。梅子端着砂锅饭紧跟在后面。
“哟，今天还有炸泥鳅。这尾货扫的可实在了。”唐杰马上就拿起一条唆进了嘴里咔嚓起来。
“尾货？什么尾货？”
“问那么多干什么？拿酒拿酒！”
“自己去拿！”老疙瘩一落屁股不想动了。
“自己拿就自己拿。梅子，来一杯吗？”
“她这两天喝着中药，来瓶苏打水就好了。”
梅子笑着点点头。也不知在店里和老疙瘩聊了什么，一脸高兴。但很快就知道了。
“梅子，等你上班了，我就去你店里好好讨教。我老婆自打一怀孕，就只对那些西式糕点感兴趣，别的吃了就吐。”
“一定让你老婆百吃不腻。”
“先谢谢啦。”
“朋友之间不言谢。”
“对。朋友。这砂锅饭得趁热吃，凉了可就不香了。快吃。还想吃什么？”
“我见你有大闸蟹。”
“好。我这就去做。”
老疙瘩和唐杰擦身而过。
“来，一人一瓶。”
“我不喝。开着车来的。”
“不是雅马哈吗？”
“怕下雨。没骑。”
“让梅子开。”
“她不会开车。”
“不会吧，小姐姐，这年头不会开车的人可太少了。”
“我喜欢骑自行车，能锻炼身体，保持体形。”
“骑多少年了？”
“六年了。”
“得。我得给我老婆买辆自行车去，让她也天天骑。那腰身都赛过大象腿了，翻个身就能让你喘不过气来的。该好好减减肥了。”
“得坚持。”
“不坚持就不给零花钱！穷死她！哎，梅子，你是做什么的？”
“在春华路开了间咖啡屋。”
“春华路？不就在文文的屁股后面吗？这可简单了，让文文下个红头文件，让所有华泰职员中午都到那儿去消费，保证钵满盆满。”
“嗯？”梅子抬起头望着苏文，“你是华泰总裁？”
“是的。”
“我还以为你就是个高层管理，没想到这么高。难怪有时间陪我。”
“我也是请了假的。让我姐姐帮我代管几天。”
“那么大个总裁开辆老海马，你故意的吧？”
“不都跟你说了吗？那是我姐姐送我的结婚礼物。有纪念意义的。”
“难怪那么舍得给我当教练车呢。”
“这不是该报废了吗？”
“行。那我明天就去驾校报名。”
“驾校？别报了，跟我说一声，随时都可以跟车练习。”唐杰挥挥手说道。
“哦。他不说我都忘了。他哥哥有个驾校。广通驾校。你就去那儿练。”
“真的？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为时间发愁了。哪天有空哪天练，方便多了。”
“是方便。但你得先把理论考过了。”
“难吗？”
“不难。一会回去我在电脑上帮你弄。每天多刷几遍就可以。”
“回去？”刚走到身后的老疙瘩和唐杰瞪大了眼睛。
“我这几天生病，都是他在家照顾我。”梅子没有察觉两人的异样目光。
苏文在桌子下面一人踢了一脚，忙收了诧异目光。
“你们哥仨在学校一定所向披靡吧？”
“这是强强联手。小的时候，文文个头比我高，他是老大，我是老二。在周围几条街没人敢惹。”
“一定没少挨父母打。”
“刚开始时是这样，老有人到家里告状。我们也是告一状打一次，不告就不打。日子长了，告状就没有了。大人们还以为我们改正错误了呢。”
“为非作歹。”
“那是打抱不平。谁敢欺负弱小就揍谁。”
“还是正义使者咯。”
“那是。现在有同校生见面都还抱拳叫一声老大老二呢。”
“老疙瘩老三咯。”
“他是高中同学。进校门第一天就打了一架。有个小个子的书包挂了他一下，他就把人搡出老远。我和文文立马就上前动手了。”
“那天早上起床晚了几分钟，差点就迟到了。我妈就骂了几句瞌睡虫，心情不太好，也就是借题发挥。”老疙瘩笑笑，“虽说流了点鼻血吧，但也成了好朋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那学习成绩还是靠他哥俩才上去的。”
“嗬。意思是调皮鬼的学习还不错？”
“文文是班长，我是学习委员，老疙瘩是体育委员。”
“只怕是碍于你们的牛高马大才抬举你们当官的的吧？”
“管他什么原因，反正我们干得还不错就是了。”
“那老二是做什么的？”
“宏达物流。”
“哟。也是个大总裁。怎么穿的像个油腻大叔似的。”
“我成天风里雨里的，哪像文文温室里的花朵。不行，明天我就去美容院做磨皮，肯定比他文文年轻十岁。”
“只要老婆不嫌弃就好了。不用磨皮，很伤皮肤的。”
“梅子这话也对。你要是突然间容光焕发新颜，你老婆肯定怀疑你外面有人了。要不就试试？”老疙瘩笑了起来。
“那可不是咱哥们做得出来的事。从始至终一颗红心向着党！”唐杰比了个夸张的动作，碰翻了面前的啤酒，洒了自己一身。
“小倩，要不你就先回去陪你男朋友父母吃顿晚饭，然后出去走走看看听听聊聊。反正晚上也没多少客人。”
“谢谢燕子姐！那我走啦。”
“燕子姐，我也想先回去了。”小茹也轻声说道。
“你也有事？”
小茹红着脸转过了身子，蓝色牛仔裤那儿有一小片红晕。“早上出来时卫生巾带少了。”
“哎呀，你这丫头。我包里随时都有两包备用的。你怎么不早说呢？真是的。”燕子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包卫生巾，“快去换了，然后赶紧回去洗洗歇息。”
小茹刚出去，一个男人抱着个男孩子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还抱着孩子？”燕子一见忙走出柜台迎了上来。
“你好几天没给儿子念书了，嚷嚷着妈妈是不是不要他了。哭闹不止，没办法，只好抱过来了。”
“来，儿子，妈妈抱。想妈妈了？”
“想。妈妈，你的红帽子好好看。我可以戴吗？”
“当然可以。来，妈妈给你戴上。问爸爸，好看吗？”
“我儿子戴什么都好看。”
“大哥。”
“你应该就是小莲吧？”
“是的。”
“不是说有三个人吗？”
“晚上客人少，让她们回去办事了。”
“小莲，喜欢我弟弟小伟吗？”
“喜欢。”
“想做小伟妻子吗？”
“你得问李伟。”
“他说他很喜欢你，喜欢你毫无遮掩的性格。”
“喜欢和爱是两码事。”
“什么意思？”
“我们才认识几天，谈婚姻未免有些唐突。”
“额。是有个过程，我这当哥哥的也就是心急了些。”
“难道大哥当年追燕子姐的时候也是这么心急火燎的吗？”
“急的让你喘气的就会都没有。”燕子白了丈夫一眼，“从谈恋爱到结婚也就两个月零八天。”
“这么快？难怪这么问我呢。想让弟弟破纪录吧？”
“倒也不是。只要彼此合拍就把事定下来，彼此也放心嘛。”
“你以为结婚就算完事了？梅子的情况不就在那摆着吗？”
“对了，梅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再过两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王刚的事怎么说？我在抖音同城上也看见了。点击率很快就破了十万。”
“回家慢慢说吧。孩子在这呢。儿子，先跟爸爸回去好不好？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好。跟妈妈一起回家家。”
“那好吧。不过在这儿可不许哭闹的打扰到客人。听到了吗？”
“听到了！”
“小莲，大哥问你个问题。”
“问吧。”
“结了婚你会没收小伟工资本吗？”
“干嘛要没收？燕子姐没收你的了？”
“没有。只是想知道你们怎么过日子。”
“设一个共同账户吧。每月俩人都存一样的一笔钱。反正房子车子都有，也就是存储孩子的教育基金。没必要没收。谁都会有朋友，出门应酬避免不了。搞得太寒酸人也只会说自己男人窝囊，自己担个悍妻的名也就为那几文钱，实在不划算。这是李伟担心的问题吗？”
“是我妈。因为我们家是一大家子人住一块，如果一个人不和谐全家就会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我像是那种人吗？”
“我相信燕子的眼光。”
“燕子姐，以后会不会给我做小鞋穿？”
“你的脚有我的小吗？38码和37码谁更大？”
“梅子姐，燕子姐，柚子姐是我遇上最好的姐姐了！”
“就知道你嘴甜。”
“大家一起甜呗。”
“这么想最好了。”
“妈妈，我想吃这个。”
“晚上是不能吃东西的，你忘了吗？”
“没有忘。”
“那妈妈把它拿回去给你明天当早餐吃，好不好？”
“放到明天会不会烂了？”
“不会，妈妈会把它保存得好好的。”
“谢谢妈妈！”
“亲亲妈妈。”
“来，也亲亲爸爸。”
“儿子亲亲我你也要吃醋。真是的，要不要我亲亲你？”
“回去亲个够！”桌上一位男青年插了一句嘴。
“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