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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李锋芒在电话里对雷晓静说你给我温暖,但这个温暖有股怪味,就像闻起来香喷喷的化妆品,吃起来会中毒。算是感情的小跑偏,李锋芒未必拿得起都放得下,但他对记者这个职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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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李锋芒等于吃了三顿饭,尤其是最后那碗面,他几乎全吃完了,那个地摊的碗又很大,实在撑得难受,他在离报社还有三两公里的路口提前下了车,然后溜达着往回走。
河右日报社所在的这条街道是省城龙脊市主干道,两边很多省直单位,已经有几家单位院子里挂出彩灯,而这条街的每两个路灯中间都用铁丝相连,红灯笼及一串串彩灯悬在上面闪烁着,已经有了元宵节的气氛。
已然后半夜,整条街道都是静悄悄,偶有一辆车沙沙驶过,那些声控的路灯就闪啊闪的,刚亮起来又没了动静,于是瞬间暗了下来。
一只手提着袋子,一只手摸着肚子,李锋芒刚走了没几步,听到手机响,本以为是王师傅但看号码却是雷晓静,马上就觉着这条街的节日气氛荡然无存,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喂,我今天喝多了,你不是保证我喝多就过来陪我吗?
雷晓静的声音有气无力,李锋芒恨得牙根痒痒,但想不出为什么恨的原因,他慢慢向前走着,然后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雷晓静说我要你过来陪我,不是电话里给我讲故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听故事睡不着。
李锋芒说我跟你们从海鲜店分开,把上官送到车上就到了铁路大宿舍,然后在大宿舍的门口地摊面店坐到现在刚往回走。
对面马上陷入沉默,李锋芒暗暗叹口气:我还是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想你这会酒劲也过去了,喝咖啡喝茶都行,但最好喝白开水,因为从医学角度来讲,没有解酒的药,茶更不解酒,唯一解酒的就是你的肝脏。
“嗯”了一声,雷晓静说我不求你理解,但对你我是……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讲故事吧。
李锋芒说你在沙发上了吧,记得如果睡着要侧躺,算了,你已经清醒了,不会出事,我讲故事了。
我在一个小山沟里长大,每年冬天那儿都很冷,如果初冬下一场雪,那在小山村里看四周,整个冬天全是白茫茫,尤其是山上背阴面,到第二年夏天前都是白雪皑皑。
我们村没有小学,附近三个沟里的学生都集中在中间一个小山村读书,山村的教学比较特别,都是跟着村里的劳作与吃饭时间——早上六点半到学校,晨读到七点半,然后上两节课,九点半回家吃上午饭;吃完饭后到学校继续上学,还是两节课,到下午三点回家吃下午饭;然后再到学校上课,上一节正常课,一节自习就放学回家。
村里那时候没有晚饭的概念,因为山沟里黑的早,经常停电,油灯费油,所以早早就睡了,小孩子长身体饿得快啊,很多个清晨我都是饿醒的。
姥姥心疼我,每个早晨去学校的时候都给我兜里塞块红薯,或者烤窝头,烤白馒头。冬天都要烧暖炕,这块红薯或者其他干粮头天晚上就放到了炉子上,第二天那团热乎乎的吃食就在我大腿上跳跃,很是温暖,尤其是早读后吃下去,到吃上午饭前胃里都是舒服的。
李锋芒走着说着,就像听着“运动员进行曲”在跑步,随着自己的声音,他心态已经完全平和:雷晓静,我一直认为你就是我儿时热乎乎的满足。
雷晓静咳咳了两声才开口:你讲完了?
李锋芒说没有,我继续,你喝口水吧。
应该是小学五年级那个冬天,作业多起来,每天都在写,教室里冷,家里头也不暖和,又贪玩打了几次雪仗,我的手开始裂口子,姥爷每次给我用热水烫洗过后都叹气:“看这口子裂的,像小孩子的嘴”。
那时候没有啥皲裂膏,于是姥姥赶集就给买回一大盒子蛤蜊油,每天早晨起来,看我洗完手脸后就抠出来一大疙瘩抹到我手心,我就搓开把两只手的手心手背都擦匀,效果还是很好,很快就不裂了。
也就是手裂口子快好的时候,我给姥姥提出:“最近咱们家的烤馍馍坏了,变味了。”
姥姥说不可能啊,这么冷的天,蒸一笼屉馒头放半月也不会发霉,我说我吃了好几天了,都是一股怪味。
姥爷在旁边也说不可能,并且问我当天早上吃的馒头是不是怪味,听我说也有,他就去看炉子,然后说是不是烧煤的味道?我仍旧摇头说不是。
当天晚上,姥姥拿出一个白馒头,让我咬一口问我有没有怪味道,我咽下去这口馒头说没有,于是姥姥给烤到炉子上。睡一觉起来,洗脸,姥姥给抹蛤蜊油说你这手裂口子总算好了,再抹两天就不用抹了。
去炉子上拿起烤得焦黄的馒头塞到裤兜,热乎乎我又跑着去上学了,晨读完,拿出那个仍旧热乎并且被我咬过一口的馒头,刚吃了两口,那股怪味又来了。
提着的兜换了手,李锋芒把手机换了个耳朵,河右日报社的采编大楼就在不远处,楼顶上 “河右日报”四个霓虹灯字闪着红光,他听着话筒里雷晓静喘气很匀称,就问了句:你睡着了?
“没有,”雷晓静说你的故事讲完了?
李锋芒说差不多讲完了,你也不用猜了,那股怪味就是蛤蜊油的味道,每天我手上抹了蛤蜊油去抓吃的,于是吃的东西上就粘上了很多蛤蜊油。
现在就是一说,当时我都快魔怔了,甚至都想是不是有同学跟我恶作剧,可是吃的东西一直在裤兜里啊,那是不是裤子的问题……直到我的手完全好了,天也暖和一些了,我不抹蛤蜊油了,吃食上的那股子怪味随即就没有了,我才明白。
这个蛤蜊油啊,闻起来香喷喷,可是吃起来怎么这么怪呢?
讲完故事,李锋芒也走到了报社对面小区门口,雷晓静又咳咳了几声,然后低声说:谢谢你的故事,谢谢你,就这样吧,再见。
不知该不该说这句“再见”,对方电话挂了,李锋芒捏着有些发烫的手机,在小区门口站了几分钟才回了家。他觉着自己有些苛刻,或者有些不道德,自己跟人家相处也不是冲着谈婚论嫁去的,为什么要求人家必须跟自己从一而终。
进到屋里,李锋芒觉着异常疲惫,他简单洗了下手脸,看表已经凌晨三点半,随即脱衣服钻进被窝,觉着自己身上既有老姚的汗臭、烟臭味,又有儿时的蛤蜊油味道,还有馒头或者红薯跟蛤蜊油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这么多味道杂搅在一起,到处都是,让他上不来气。
于是光身子起来进卫生间,咬着牙洗了个冷水澡,哆哆嗦嗦出来再上床,觉着浑身冰凉,脑袋也像被冻住般不乱想了,这才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做了啥梦,乱糟糟的,最终好似梦见自己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就像被什么力量控制了,呼吸困难,想坐起来,想抬起胳膊伸伸腿,可是动不了,他拼尽全身力气挣脱,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勉强睁开眼睛。
这是梦魇,李锋芒知道,临床上一般也不用治疗,多是因为消化不良、疲劳过度、大脑皮层过度紧张所致。
觉着头疼,嗓子疼,鼻塞,李锋芒也知道,自己感冒了。
洗漱完穿衣服提着那个袋子下楼,他觉着肚子仍旧胀得厉害,看表已经上午十一点,就去找了个药店,买了感冒药及助消化的药物,这才去了单位。
打了一壶水,然后倒水吃药,李锋芒看着办公室空荡荡的一个角落,真想再躺会,想了想就去了晚报办公室,仇普光在看报纸,发现李锋芒进去就放下报纸:李首席,有事吗?
李锋芒递过去一根烟,但自己没有抽,只是指了指嗓子:仇主任,我感冒了,嗓子疼。
仇普光说我听出来了,病了就回去休息吧,不过,咱这报纸没了你的稿子,好像精彩就直线下降啊。
赶紧摇头低声说:好我的主任呢,你这是把我往火上烤呢,咱们报社优秀记者比比皆是,您可不要捧杀我啊。
“我说的是事实啊,”仇普光也低声说:昨天我跟田社长出去,他也是这么说的。
李锋芒笑着说我一会就去写稿子,过来是求您个事情。
仇普光说什么求啊,办公室就是给你们各个部门服务的,李首席你说吧。
“我们部能不能给弄个长沙发,就是那种折起来是沙发,展开是床的那种,”李锋芒说以后难免要经常加班,太晚了就对付一晚上,你看这个要求过分吗?
仇普光说不过分,然后伸手从自己办公桌上拿过一叠表格,伸手撕下一张递过来:你填了表签了字,再找田社长签个字,我下午就给你们买回来。
接过表格看了看,也简单,李锋芒从仇普光办公桌上的笔筒抽出一支笔,当场就填写了,然后去找田禾,敲门没人答应,有些失望正要回自己办公室,田禾从电梯下来走过来:李锋芒,找我?
李锋芒说是,请您签个字,部门买个沙发,平时会客,加班时候可以躺躺。
田禾掏钥匙边开门边说可以,你的采访怎么样了?
进到田禾办公室,李锋芒说有眉目了,保证不误事,我们仨都在展开调查呢。
田禾拿过笔签了字才看表格内容,然后说你给仇普光说我说的,买个质量好点的,要带茶几。
李锋芒接过表格说,谢谢田社长。田禾说我该谢谢你,据说戎建立许诺给你个总编辑助理你都不答应,我跟老李为此很欣慰啊。
笑了笑,李锋芒说您言重了,“河右晚报社是我家,离家出走的事情我干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