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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放下书包没歇一会儿,就立刻接手照顾家里的几个孩子:小承安和小承平快三岁了,正是淘气的时候,穿着小棉袄在院子里疯跑,一会儿追着鸡跑,一会儿又去拽杨婶的衣角;十二岁的小石头,腰里别着个用铁皮做的“手榴弹”罐子,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承安和承平后面跑,嘴里还喊着“冲啊!缴枪不杀!”。
小石头倒是玩儿开心了,一会儿教承安怎么“扔手榴弹”,一会儿又让承平当“俘虏”,完全忘了自己上学期末考的那点可怜分数。数学才考了三十多分,语文也没及格,能不能顺利小学毕业都不知道。徐慧真为此还训了他一顿,让他放学多写作业,可他转头就把这话抛到了脑后。
最小的小丫才六岁,正打算今年上小学,此刻正眼巴巴地瞅着厨房的方向,时不时踮着脚尖往里面望,她在等何雨柱偷塞给她一块刚卤好的肉。何雨柱疼孩子,每次卤了肉、炖了鸡,总会偷偷藏一小块,趁徐慧真不注意塞给小丫,小丫也知道要“保密”,每次拿到肉都躲在角落里,小口小口地吃,吃得满嘴油光。
二丫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先是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走上前,一把拉住正要去揪鸡尾巴的小承平,“承平,别揪鸡,鸡会疼的”。她又转头对着小石头说:“石头,你别带着侄子侄女疯跑了,先把作业写了,不然嫂子回来又该说你了。”
小石头不情不愿地撇撇嘴,却还是听话地把“手榴弹”罐子摘下来,坐在小板凳上掏出作业本,虽然写作业的时候眼睛还在偷偷瞟着院子里的承安和泥巴。
二丫一边盯着小石头写作业,一边还要看着在院子里跑得起劲的小承平,生怕他摔着碰着。等晚饭过后,徐慧真还要忙着收拾店里,她又抱着承安和承平,坐在炕边给他们讲故事,哄他们睡觉。
昏暗的灯光下,她轻轻哼着摇篮曲,可唱着唱着,她就把歌词悄悄改成了“哥哥快回来,妹妹想你了”,声音轻得像羽毛,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她也想天佑哥哥了,想他回来给他们带糖吃,想他像以前一样,抱着她和小石头去逛庙会。
院子里的老枣树在夜色中静静伫立,墙角的草芽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四季鲜饭馆的一天快要结束了,忙碌了一天的徐慧真坐在柜台后,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心里却在盼着远方的人。她不知道李天佑什么时候能回来,但她知道,只要日子还在继续,总有一天,他会带着秦淮如,带着他们的孩子,回到这个小院里来。
夜晚,当最后一位客人带着满足的笑意离开,四季鲜饭馆最后一块门板落锁,白天的喧闹像被掐断的琴弦般骤然停歇,只留下满屋饭菜的余温和空荡荡的桌椅。徐慧真解下沾着油星的围裙,随手搭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来不及收拾便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回后院,后院里,还有一摊子事等着她收尾。
她的脚步算不上轻快,连续十几个小时的忙碌让双腿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带着沉重的疲惫,但脊背始终挺得笔直,没有半分佝偻。先推开孩子们的房门,炕上五个小身影挤在一起,二丫搂着最小的承平,小石头的脚还露在被外,五个孩子挤在炕上,呼吸均匀,小脸上还带着白天玩耍的笑意。
徐慧真轻手轻脚走过去,把小石头的脚塞进被窝,掖了掖承安的被角,又伸手摸了摸小承安的额头。最近天气多变,她总怕孩子着凉。确认孩子们都睡得安稳,她才悄悄退了出来。黑暗中,她借着月光看了看孩子们熟睡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柔和,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这是她的软肋,也是她咬牙撑下去的铠甲。
转身去钱叔房间时,老远就听见老人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像破旧的风箱在夜里拉扯。徐慧真端着刚热好的参汤走进来,没等钱叔开口道歉,就先把碗递到他嘴边:“钱叔,趁热喝,喝了能缓口气。”
老人咳得手抖,汤洒了几滴在她手上,烫得她指尖发麻,她却像没察觉似的,只稳稳扶着碗:“慢点儿,不着急。”等钱叔喝完汤,她又拿出新熬的药膏,涂在老人因为咳嗽扯得发疼的胸口,动作熟练得让人心酸。
“慧真啊,要是……要是我这身子实在撑不住,你就别管我了,别拖累了孩子们……”钱叔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声音里满是愧疚。
徐慧真却直起身子,语气斩钉截铁:“钱叔,您说啥呢?咱们是一家人,哪有不管的道理?您好好养着,等天佑回来,咱们还得一起吃团圆饭呢!”她嘴上说得坚定,心里却清楚老人的身体越来越差,可她从不在别人面前露怯,她知道,自己要是垮了,这个家就真散了。
安置好钱叔,又去扶杨婶回屋。杨婶抱着旧包袱坐在门槛上,嘴里反复念叨着“小宝要回来了”,任谁劝都不肯动。徐慧真没跟她争辩,只是蹲下身,把厚棉袄披在她肩上:“杨婶,天儿冷,咱们回屋等,屋里暖和,小宝回来也能先找着您。”她耐心地陪着杨婶絮叨了几句,直到老人愿意起身,才半扶半搀地把她送回房间。
等把所有人都安顿好,徐慧真才回到自己的小屋。小屋的桌上,屋顶新安的电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徐慧真坐在桌前,从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叠信,都是李天佑寄回来的,最上面那封已经被她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信纸边缘都磨出了毛边。她展开信纸,借着微弱的灯光,逐字逐句地读着,仿佛能从那些熟悉的字迹里,听到李天佑的声音。
信里说前线已经停了战,让她不用惦记;说他和秦淮如一切都好,让她照顾好家里的老人和孩子;说他们很快就能回家,让她再等等……可这“很快”,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每一次读信,徐慧真的心都会被揪紧一次,她不知道这个“很快”,到底还要等多久。
她尤其记得半年前收到的那封让她心情复杂的信。当时她拆开信封,看到李天佑用尽可能委婉的语气,说因为“一些特殊情况”,他们需要推迟归期,具体归期还不确定。她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琢磨着到底是什么“特殊情况”能让他们推迟归期。
直到后来,田丹来看她,无意间说了句“天佑在那边也不容易,要照顾孕妇”,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秦淮如怀孕了,他们要等孩子出生,等秦淮如坐完月子才能回来。
那天,她拿着那封信,坐在桌前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苦、涩、甜,各种滋味混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酸涩的醋意像一根细小的针,悄悄扎了一下心尖。
虽然她早就接受了秦淮如的存在,也知道他们在前线相依为命,是生死与共的情谊,但想到丈夫和另一个女人在远方又有了血脉的羁绊,而自己却独自在家,扛起了照顾老人、孩子和饭馆的重担,那股酸楚还是抑制不住地冒出来。
她甚至能想象出李天佑对怀孕的秦淮如是如何的小心呵护,会给她端水、会帮她揉腿、会轻声细语地安慰她……这些本该更多属于她的温柔,此刻却都给了另一个女人。
可醋意过后,更强烈的担忧和心疼很快就占了上风。她知道前线的条件有多苦,缺衣少食,环境恶劣,秦淮如在那样的条件下怀孕生子,该遭多少罪啊?孕吐、身体笨重、生产时的风险……
每想一次,徐慧真的心就揪紧一次。而李天佑,他一边要忙着工作,一边还要照顾怀孕的秦淮如,肯定也累坏了,会不会又遇到危险?这种心疼像潮水一样,迅速压过了那点醋意,让她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飞到他们身边,帮他们分担一些。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更加汹涌澎湃的思念。她多想李天佑此刻就在身边,她能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把家里的难处。钱叔的病总不见好、杨婶的精神越来越差、孩子们偶尔的淘气、饭馆里的琐碎麻烦。都跟他说说,听听他的声音,感受他的温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对着冰冷的信纸,一遍又一遍地猜测他们的境况,独自承受所有的压力。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她也会坐在窗前发呆,想着李天佑在东北是不是吃了苦,秦淮如生孩子时有没有人照顾。但她从不让自己沉溺在担忧里,第二天一早,依旧会准时出现在饭馆,算盘打得噼啪响,对着客人笑脸相迎。有次何雨柱看着她脸色不好,劝她歇一天,她却笑着摆手:“歇啥?店里这么多事,我歇了谁来管?”只有在打烊后,她才会对着那封信,悄悄卸下一点伪装。
那段时间,她常常夜里睡不着。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冰冷的月亮,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三种情绪,酸涩的醋意、强烈的担忧、汹涌的思念。最后,这些情绪总会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和一句对着空气的、无奈的低语:“这个冤家……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就好……早点回来吧,家里都等着你们呢……”
此刻,徐慧真又一次读完了信,她把信纸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信封里,轻轻摩挲着信封上李天佑的名字。煤油灯的光映在她脸上,照亮了她眼底的疲惫和浓浓的思念。她抬头望向窗外,月亮挂在天上,清冷的月光洒进屋里,仿佛在倾听她的心事。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天佑,秦淮如,还有那个没见过面的孩子,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早点回家。
清晨的阳光刚越过四季鲜饭馆的门楣,洒在擦得锃亮的红木桌面上,徐慧真就已经系着围裙,站在堂屋中央指挥伙计老刘干活了。“老刘,桌子再擦一遍,昨天的酱渍得蹭干净,老主顾们爱干净。”她声音清脆,眼神扫过每一张桌椅,连角落的板凳都没放过,这是她多年的习惯,饭馆开门前,总得把一切打理得妥帖,才对得起上门的客人不是。
老刘手里攥着抹布,笑着应道:“徐经理您放心,保证擦得能照见人影!”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自行车铃声,紧接着就是邮差老王那洪亮的嗓门:“徐经理,有您的电报!”
“电报?”徐慧真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账本“啪”地掉在柜台上,她甚至没顾上捡,几乎是踉跄着抢步冲了过去。指尖触到电报封皮的瞬间,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这大半年来,她等的就是这东西,等的就是那句“我们要回来了”。
“快……快给我。”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紧。邮差老王见她这模样,也没多寒暄,赶紧把电报递过去:“看您急的,准是家里人捎来的好消息吧?”
徐慧真没应声,只是飞快地撕开封口,展开那张薄薄的电报纸。上面的字迹寥寥无几,却像带着千斤重的分量:“已登车,归期约半月。佑、如。”
就这短短十个字,像一道冲破乌云的阳光,瞬间驱散了积压在她心头大半年的阴霾和疲惫。徐慧真猛地攥紧电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眼眶却在眨眼间迅速泛红,温热的湿气很快模糊了视线。这不是梦,是真的!天佑和秦淮如,真的要回来了!
旁边的老刘凑过来想看看热闹,却见徐慧真像没看见他似的,转身就往通往后院的小门走。她的脚步很快,几乎是小跑着穿过院子,路过杨婶身边时,连杨婶那句含糊的“慧真,去哪儿啊”都没听见,径直冲进了自己和李天佑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