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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乔婉连眼皮都没抬,只淡淡地说:“侯爷说笑了,柳大儒是江南名士,性子孤高,肯指点砚儿,已是看在故交情分上,且他早有明言,只收一徒,不教庸才。”
至于谁是庸才,已不用明说了。
“临儿既已认定林姑娘为母,他的前程,自有林姑娘为他筹谋,何须我来越俎代庖?”
江临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乔婉。
她当真如此心狠?
此刻,江屹川也被噎得脸色难看,转而看向江砚,试图用孝道施压:“砚儿,你三哥毕竟是你兄长,兄弟之间当兄友弟恭,你若能在柳夫子面前为你三哥美言几句……”
江砚放下筷子,恭敬地看向江屹川,并无一丝拘谨。
“爹,柳夫子严令,儿子不敢违背。”
“且学问之道,在于自身勤勉领悟,非旁人引荐可成。”
江砚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转向脸色铁青的江临,“三哥昨日还说,科举考的是真才实学,而非投机取巧,想必三哥早已胸有成竹,无需借助外力。”
这话正是江临之前挑衅时说的,此刻被江砚原封不动送回,简直如同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江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砚:“你……你不过是个……”
“够了!”江屹川见势不对,怕他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厉声打断,“不吃就滚回去!”
江临看着满桌之人,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屈辱和孤立感涌上心头。
“不学就不学,谁稀罕了?”
哼!
早有他们求着自己的一天!
江临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连林清红的呼喊也不顾了,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逆子!”
江屹川气死了,只觉得这个儿子果真被宠坏了,竟还远远不如江砚,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
童试之日。
天色未亮,凝香阁后院便已灯火通明。
乔婉早早就起了,正穿着一身杏子黄绫袄,青丝未绾,只松松挽了个髻,却比平日盛装更多了几分温婉。
她正亲自为江砚做最后的检查。
紫檀木考篮敞开着,里面每一样物品都经过她亲手挑选,也一一摆放整齐了。
五支狼毫小楷笔,一方上好的徽州松烟墨,一叠厚实匀净的澄心堂纸,还有一个小巧的锦囊,里面装着几粒凝神提气的苏合香丸……
指尖轻轻点过每一样物件。
江砚安静地站在一旁,穿着娘亲早为他备好的崭新湖蓝色细布直裰,更衬得他面容清俊,身姿挺拔如新竹。
“砚儿,再看一眼,可有遗漏?”
乔婉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罕见的紧张。
江砚目光扫过考篮,沉稳应道:“娘,都齐备了,你放心。”
乔婉这才合上考篮的盖子,亲手递到他手中,然后抬手,为他理了理本已十分平整的衣领,动作轻柔而充满怜爱。
上辈子,她从未做过这般事。
幸好还有弥补的机会。
她的小儿子,她亏欠最多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乔婉看着他,眼眶竟有些湿润了:“考场之内,莫要慌张。平素如何,今日便如何。审题须仔细,落笔要沉稳,娘就在外头等你。”
她没有说太多期望的话语,但江砚懂的。
于是,江砚点了点头,清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一字一句道:“娘放心,儿子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娘多年教诲与期望。”
“好。”
此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马车早已备好在府门外。
紧赶慢赶,终于提前来到了贡院门外。
已是人山人海。
各式各样的马车拥堵在街道两旁。
送考的家人、前来应试的学子、维持秩序的衙役、还有趁机叫卖早点点心的小贩……
喧嚣声、叮嘱声、马蹄声混杂在一起。
乔婉的马车在离贡院大门稍远些的地方停下。
她由翠儿扶着下了车,并未靠近那拥挤的人群,只是静静地站在车辕旁。
晨光熹微中,她身姿窈窕,面容沉静,如同一株悄然绽放的玉兰,与周围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去吧。”
成败在此一举。
不过,乔婉对他有信心。
江砚提着考篮,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才汇入了涌向贡院大门的人流。
他的背影挺直,步伐从容,在众多或紧张、或兴奋、或茫然的学子中,显得格外出众。
乔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湖蓝色的身影,直到他通过衙役的查验,消失在贡院那扇沉重的大门之内,她才缓缓收回视线。
“唉……”
乔婉莫名叹了叹气,虽然她并不想的。
翠儿见了,轻声安慰道:“夫人,你别担心,五公子聪慧过人,定然能一举高中的。”
乔婉并未回答。
她当然相信江砚了,却还是忍不住忧心。
“好了,我们回去吧。”
这里太多人了,就不挤了。
马车缓缓离去。
然而,这一幕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了。
江临独自一人,穿着半新不旧的袍子,形容有些憔悴,目光随着马车远去。
江临早早就醒了,甚至比江砚起得更早。
他还在院子里等了许久。
原以为,乔婉会亲自送他进贡院的,不然过问一句也行吧。
但他等了又等,也没等来乔婉的身影,在听到她早已和江砚一起上了马车,更是气得砸碎了一方砚台。
这就算了,连爹和红姨也没来送他!
呵呵。
真是可笑啊,那些人把他当什么了,一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远房亲戚吗?
如果他考中了,难道没给侯府长脸吗?
凭什么没人在乎他?
江临恨啊,当即都想不考了,吓得小厮都跪下了,说尽了好话,才将这个祖宗哄上了马车。
偏偏,他一来到,就远远就看到了乔婉,看到了她亲自送江砚下车,看到了她凝望江砚背影时那温柔而专注的眼神。
虽然不知道她和江砚说了什么,但应该是一些叮嘱之言吧。
这样的话,她以前也跟自己说了很多的,为何如今不说了?她当真没看到自己吗?
或许他的眼神太怨毒了,乔婉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却仅仅只有一眼,当即移开了,仿佛不认识他。
那眼神,像一根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江临的心口。
让他又气又恨。
同样是侯府子嗣,她竟如此偏心?
江临眼中带血,说不出嫉妒和怨恨是假的,但他不敢上前找乔婉的晦气,便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仿佛这样才能宣泄心头的憋闷。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戾气,也挤进了贡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