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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前路漫漫任君闯
这一番拾掇后，帐内也只有柴国柱、柴国权二人，柴国柱坐主位，柴国权次之，朱二郎也被引到末席坐下，崔八娃则是很机灵的站在朱二郎身后。
一众人坐定，柴国柱开了口，说道：“二郎，此番鞑靼人入寇根由就是归化城那边出事了，酋首扯力克死了，鞑靼土默特所部少不了还会有一番折腾，今天让你过来可不是只为了送你兄弟二人一副披挂，也是要和你谈谈以后的事。
“此番银定部、岱沁部入寇是有侧重的，银定部主攻凉州卫和镇番卫，岱沁部则是突袭宁夏镇。银定部大部都是冲着杂木口关去的，延三岔河南下的其实也就只有四个千人队的真鞑子和万余鞑靼奴隶。早在二十天前，凉州卫的夜不收便就侦获银定部的动向，这次才能来得及组织援军支援镇番卫，要不然单是凉州卫长城沿线能不能守得住都得两说。
“但问题是，镇番卫是在十五天前收到警示公函的，苏武山堡按计划本该撤回镇番卫城，六坝堡、昌宁堡要撤回充实长城防线的，长城沿线的驻扎千户、南边的青松铺和黑山关也都需要加强戒备的。
“可结果呢？援军北上至野猪湾堡就对上了鞑靼人的大队，这才知道长城防线被突破，镇番卫城被围，黑山关、青松铺被攻陷、屠略殆尽。六坝堡、昌宁堡那边已然没有一丁点的消息，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这回驱逐了鞑靼人，甘肃镇和都司必定会对镇番卫做大的调整了。”，说到这，柴国柱的表情已经是怒不可遏，痛心疾首已是溢于言表了。
柴国权便接过话头，说道：“援军北上，镇番卫糜烂的情况属实让人触目惊心，原本是没想到苏武山堡这个小小的百户所还能留存的。也得亏鞑靼人只派了一个百人队攻击苏武山堡，要不然咱们爷们也就没有机会絮叨这些了。”
柴国权话音才落，柴国柱那边已是收拾好情绪，继续说道：“虽然镇番卫城的情况具体如何还不清楚，但这次大战后，镇番卫基本上没有什么可战之兵了，卫所不一定会撤销，但以营兵充实、掌握防务重任那是肯定的了。
“你们苏武山堡在设立之初目的就是控扼三岔河渡口、拱卫镇番卫城，可以现如今的形式看，则是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所以苏武山堡裁撤就势在必行了。”
柴国权紧接着说道：“这回你们苏武山堡不仅没有陷落，还斩获鞑靼人二十四个首级、鞑靼奴隶七十二个首级，二郎你论功做个千户都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你今年才满十五，是做不了正印官的，最多也就是给你个副千户。今后你可有什么打算呢？”
虽然这才经历过苦战、九死一生，还没有正经喘口气，可这边塞之地，哪个人不是将脑袋别再裤腰带上过活，也真就没有什么可值得矫情的。原本朱二郎是准备待大战结束再做打算，可赶巧自己命好，遇到了贵人，柴国柱和柴国权的一番话属实是说道朱二郎的心坎里了。
就说今天的情形，柴国柱兄弟二人爱才之意尽显，招揽的意思也表现的很充分了。在回头想想，自己老爹属实是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家当，至于苏武山堡，那可是朝廷的。
他爹在世的时候也只是个派驻镇抚，可不是本职百户，要说自己与苏武山堡从法理上还真就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至于那十余年的香火情，都是扯淡，但凡本职百户回归，他分分钟就得靠边站。
这样的情形之下，不抱大腿、还等着过年喝西北风吗？朱二郎也不再过多的寻思，立马组织起一个很是真挚的表情、泪眼婆娑的看着柴国柱兄弟二人，回答道：“小人哪有什么打算，全凭二位大人做主！”
态度那是要多诚恳就有多感激，要多感激就有多诚恳。将一个无依无靠又乍得上官赏识，今后愿肝脑涂地已报大恩大德的拳拳少年模样给表达了出来。可是这台词属实是太少，要评影帝基本没戏。
柴国柱见朱二郎这幅作态，莞尔一笑，说道：“前番国权给你淘换兵甲时，口口声声侄子的叫，你也没有说什么，现在口称小人就有些扭捏了。也罢，我兄弟二人就正式认下你这个干侄儿，今后叫叔父就行。”
朱二郎那是打蛇随棍上，立马便改口称道：“全凭叔父大人做主！”
柴国柱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咱给你两个选择，其一是以卫所的衔级入营兵任个千总，以你的本事、再有我兄弟二人照应，五年内做个游击不成问题。二是继续留在卫所军中，想留在镇番卫或是调去别的卫所都行，苦熬个十年、再搏一搏战功，做个佥事、同知也未可知。两条路，你选哪个？”
柴国柱说完，柴国权便迫不及待的说道：“你可要想仔细了，这可也是你大叔对你的考教。”，说完才觉得自己又多嘴了，柴国柱也是无语，便就看朱二郎如何回答。
朱二郎听完这两个选择和柴国权的话，还真就不怎么为难。
大明朝的营兵？那都是对文官耳提面命的狗腿子罢了。以文御武根上来说没什么不对，但这个‘御’字可是需要讲究分寸的。两国交兵，打与不打、打到什么程度这都关系到国家大势，文官做主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具体到了战役、战术层面就是得强调术业有专攻，那可不是看过几本古人兵法就能够挥斥方遒的。而营兵之所以在文官面前那么的不堪，根子就在文官把持着部队的后勤上，你不听话那就饿死你，饿不死你就不给你军援，敌人也能弄死你！三十一年后，卢象升不就是这么死的嘛！
虽然营兵待遇高、升迁快，看似风光无两，可要说到根基，那是绝对比不了世袭的卫所军的。卫所军的军头那是要人有人、要地有地。只要不犯错，那才是妥妥的世代的百里侯呢！
再说了，上辈子那些网络小说，什么《杀明》、什么《边军一小兵》早就把这个梗给嚼的稀烂了。听人劝吃饱饭，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呢？！
于是，朱二郎便很坚定的说道：“二位叔父大人，侄儿还是要留在卫所军。”
“噢？那你说说看，为什么要留在卫所军呢？”，柴国柱对于朱二郎的答案真是有些好奇了。
在他看来，一个有本事的热血少年哪个不想建功立业，营兵待遇好、升迁快，还有他兄弟二人的提携，这妥妥的溜光大道啊！可这个娃子怎么却选择留在卫所军呢？他很好奇。
“侄儿觉得营兵虽然这好、那好，但却是无根之木。卫所军在不堪却是长在地里的苗，踏实！”
“好！大哥，我就说这娃子行！”，柴国权听到朱二郎的回到，便不忍拍案叫好。
而柴国柱也对朱二郎的回答很是满意，便说道：“好了，具体怎么安排都要听甘肃镇和都司的命令。二郎，你这就回堡，让堡内上下着手准备搬家的事。破家值万贯，要让下面的仔细收拾，也就半月时间，就准备开拔。另外，你明天从堡中选出二十个青壮，配齐甲胄军械，随我大军驱逐鞑靼大队。”
“侄儿领命！”
夜空中，一轮明月挂在当空，人都说月朗星稀，可此时点点的繁星却也是纷纷要与明月争辉一般、闪闪烁烁。
苏武山堡百户衙署后院的左边偏院内，朱二郎正赤裸这上身一遍又一遍的打着八极拳的套路。虽然已经四月，但这河西走廊却依旧春寒料峭，朱二郎浑身的热汗在一招一式间都升腾成了雾，将其包裹在其中。
一盘的石桌上，柴国权为他挑选的兵刃甲胄整齐的叠放在一起，一套从柴国柱大营饶来的崭新的鸳鸯战袍也是叠的整齐，单就看这一套披挂的摆放，就能看出朱二郎是个很有规矩的人。
此时的朱二郎心中很乱，自打醒来到现在，浑浑噩噩的随波逐流，先是和鞑靼人真刀真枪的搏命，又是上蹿下跳的鼓舞已经残破不堪的堡内军民的心气，再是援军到来后又鬼使神差的被柴国柱兄弟二人招揽，这前前后后诸多事情不断，让他连仔细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从柴国柱大营回到堡内，见过崔虎头等几个堡民的领头人，稀里糊涂的和大家伙吃过了一顿踏实饭，便也是提不起心气再深谈什么，让崔八娃去向父亲仔细传达柴总兵的命令，二郎自己也就回到了居住的小院内。
人是回来了，可魂却不知道在何处，满脑子的纷絮理也理不清。
既来之则安之，这真的是没什么可想的，不安之又能怎办？对被命运捉弄发表愤慨，有用吗？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着！只能是打拳来平复自己纷乱的思维。
一边打拳发泄，一边思路也是渐渐的清晰起来。
自己在这一世，真真的可谓是无依无靠了。
讲好听的，自己在堡内一众泥腿子的眼里，虽是被削了宗衔，但也还能称之为是皇家贵胄。可实际上自己是老爹与母亲的私生子，压根就没得到人家老朱家的认可的，家谱上到自己老爹后面也就没有名字了。
记得十岁那年，父亲属实是喝多了，便破天荒的讲起了母亲。母亲是万历十五年入王府的歌姬，父亲一眼就相中了她，据说爷爷也是同意她给父亲做侧室的。
那时父亲还没有娶妻，天家规矩森严，父亲也属实是不好未娶妻先纳妾，赶巧十六年爷爷就薨了，三年守孝，便也没有了下文。
十九年三年孝期满，父亲与母亲就珠胎暗结，便有了被那鞑靼十夫长一锤超度了的‘前自己’。
赶巧那一年大伯父袭封，好死不死圣旨上有‘严守家风’四个字，便就成了有心人映射父亲与母亲的罪状，大伯母便就将还在坐月子的母亲给淹了井，父亲和自己也就被赶出家门、发配到了这镇番卫上。
这能叫依靠吗？这是弑母之大仇啊！不共戴天还差不多。
再看这苏武山堡，父亲虽然主事十四年，可是说到底，也不是百户堡的正印官，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父亲一死，自己便就泯然众人矣。
虽说乡里乡亲筹钱给自己袭职，说白了不就是为了了断这十四年的香火情嘛！
还记得那时，在此番抵抗鞑靼人中阵殴的张总旗一家、为了凑钱那可是满堡子挨家挨户的敲门。
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自己袭职后必须要返回千户所再做分派，而且照例再分派出来就不能再回苏武山堡了，到时候这破堡子还不就是他当家了嘛！
这回若不是自己醒来后表现的实在出挑，还带着老爹才死一年，人的名、树的影，余威尚存，多少让全堡上下还能道一声“虎父无犬子”，自己就还能继续演这‘猴子称大王’的把戏。如若不然，你道这堡子里还有谁会真拿自己当回子事吗？
这能叫依靠？就算能作为依靠，就这全堡上下二百余不到的青壮能做什么依靠呢？！
再说柴国柱、柴国权兄弟，人家可谓是甘肃镇的地头蛇，西宁柴家也可称得上是世代将门了，可像自己这般的人材，人家手底下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这甘肃镇上下三分之一的卫所都有人家的人，营兵中四成将佐都是人家的随扈出身。
自己无非也就是给了他们一个极大的反差而已，所有人都瞧不上的小小苏武山堡没陷落，让人家从心底里感到意外。个人勇武管个屁用，打得过一个柴国权，人家百十号家丁亲兵一起上，自己照样死的展展的。
不过眼下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够抱住的大腿了。
听话听音，今天晚上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兄弟会为自己运作一个副千户衔，若是降一等应该能实领个百户，再把苏武山堡这些堡民运作成自己的军户，自己便好歹有了半个百户的家当了。
明天随营去救援镇番卫城，自己还得找机会好好表现一番，得加重自己在兄弟二人心中的分量才是。
堡民这头也不得放松。剩下的六十余户有一多半青壮是跟着崔虎头的。今天柴国权说的好，让崔八宝做自己的随扈，这小子回来还到处的炫耀，晚饭当口看崔虎头的脸色应该也是很乐意的。
不过单是这点还不足以让崔虎头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得琢磨一下他家的大丫头了，再怎么说也是青梅竹马的二郎叫了十来年了，还能跑了她了！
话说回来，人家崔家大丫头长得也不赖，样貌身材以现在的审美可能有些非主流，但要自己个看，那属实都是相当的哇塞了，是人都嫌的大长腿和天足，咱可喜欢的紧。
至于说比自己大五岁，那有啥，正所谓女大五赛老母，管她是老母还是老虎，关键还是得看‘嫁妆’的分量才是正经。
再说了，大点有啥啊？！又正所谓女大三十送江山、女大三百还送仙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