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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灿既要绘《市井河图》,少说得在琼海国多逗留一个月。好在秦嬴是要一幅市井图,并非宫廷图,萧灿大可借观察实景之便住在宫外,这就少了许多身份暴露的麻烦。
留在琼海国作长画虽是麻烦,但也暗和萧灿心意。一来西陵战事未平,她留在琼海国可随时为宇文焕关注形势,二来琼海国是海滨城,海阔天空美景非南国可见,她大可借此机会收集素材,以增画资。
秦嬴将她安排在海滨阁,虽近闹市,却是一处闹中取静之妙地。前庭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后庭则直通云锦街,交通便利,连接繁华。
若能在此地闲情画画,无牵无挂,倒是件惬意之事。然秦嬴似乎不愿她太惬意,隔三差五总要来滋扰。
秦嬴的说法是,本王爱财,但更爱才,而萧大人既带财,又富才,本王没理由不青睐。
青睐归青睐,萧灿本也没觉着怎的。坏就坏在,秦嬴这一青睐,情不自禁竟来了亲热的劲头。
萧灿毛骨悚然,莫非,这秦嬴男女通吃,自己装成男人也能被他看上了?这一想,不由联想蜀王玩笑立她为后之事,一阵心惊胆跳。
“萧大人,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
萧灿猛一后退,差点又磕着头。这是在调情吗?自己一不抹香脂,二不是香妃,什么味道很特别……
秦嬴空中深一嗅闻,看萧灿的眼神夹着千缕复杂,嘴角牵扯着笑意:“才华的味道。”
萧灿面皮一扯,看着秦嬴纠结怪异的表情缓归正常,心下稍安。“陛下……果真幽默。”
秦嬴长叹一声,似乎强压抑着什么,终是苦笑着摇摇头。“本王,不过爱你的才华。”
“……”
秦嬴负手徘徊,方才自安的话,总算自慰了自己,庆幸自己感情冲动得以悬崖勒马。
“星遥他日若离开琼海国,本王定然舍不得。既在此作画,不妨先绘一幅《骏马图》给本王。”
“……”
“星遥笔锋细腻,实在难得,与本王共绘一幅海景如何?”
“……”
“听闻星遥曾助贵国齐王绘过一幅《金碧山水图》,本王甚是倾慕,何如也为本王作一幅?”
有时候,拼命索要的人,其实只想索个心安。比如秦嬴此时,不过是想索要一个肯定——他确实只是欣赏萧星遥的才华,绝无他意。
萧灿提着画笔,怔怔瞧着讪讪而去的秦嬴,突然觉着,怀才这事儿比怀孕还辛苦,秦嬴是要用她的画开画展吗?还是,要阻碍她画完《市井河图》,长留她在琼海国?
秦嬴看她的模样含义太丰富,出于女人的直觉,萧灿琢磨着,琼海国确实不能长留。但此时晋王与西陵国战事未定,自己又绝不能与琼海国翻脸,如此,只有在画好《市井河图》前避免与秦嬴再碰面。
萧灿打定主意,自此之后便再未入宫,连绘图所需的笔墨纸砚,也多在民间采购,好在海滨阁北门直通云锦街,购买诸物十分便捷,《市井河图》开作倒也十分顺利。
而秦嬴自那日离开后,也再未到过海滨阁,萧灿日渐放松警惕,画中尽情释放天才,街中尽情发挥天性。
鸟的天性是会飞,鱼的天性是会游,女人的天性则是买买买。萧灿在南国皇宫呆了小一年,天性明显遭到压抑,这一入街市立马如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男人与女人的购物路线图绝对不同,男人若买一物件,必定目标清晰,直入主题,采取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线路。
而女人则截然不同,她们可能也有目标,但最擅长的就是遗忘主题,且绝对排斥直线,必采取九曲十八弯线路,以至最后买了一堆东西不堪负重,却没一样切入主题。
萧灿是个正常女人,自不免遭遇这类正常尴尬。逛得无限好,夕阳近黄昏时,才发现该买的笔墨纸砚一样没买着。
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恶鹰扑食直扑“笔墨轩”。
她本以为,琼海国地处海滨,民风朴实,“笔墨轩”这类贩卖文化用品的商铺绝对人迹罕至,不料却为争夺一轴宣纸和人干上。
如果说入厕抢草纸尚可理解,萧灿没闹明白一轴宣纸有个抢头。
然物以稀为贵,既然抢上,那这轴宣纸自是身价大涨,成了稀有之物。
“姑娘,这宣纸是我先拿到的。”
萧灿屏住呼吸,瞪眼瞧着眼前扎双髻的方脸姑娘。
这姑娘非同小可,不仅方脸极具攻击性,油汪汪的狐臭自带生化武器,气势十分磅礴。
“本姑娘意念先拿到,给我松手!”
萧灿一下也起了性子,抓住宣纸轴端不放:“你修仙呢!意念?”
生气归生气,萧灿无奈一面要抢纸,一面要抵御生化武器,力量悬殊,拔河较量立马落在下风。
“方姑娘,方姑娘,您要的画在这儿!”掌柜老头从阁楼探出头,颤巍巍小跑下来。
方姑娘猛的松手,诧异瞧萧灿一眼,这才发现自己所抢的不过是轴寻常宣纸,卷轴朝萧灿一推,双手叉腰向掌柜道:“掌柜的,你怎么不早说!”
掌柜陪笑道:“方姑娘,您要这《清梨神女图》太稀贵,老朽一直给您藏阁楼呢,簇新的,您瞧瞧。”
方姑娘大方脸左右笑成门铛,展开图画:“不错,不错,就是这个。”
“不错吧,要这画的姑娘太多了,老朽可是好不容易才给您留下。”
萧灿起了好奇,蹭上也朝那幅卷轴望去。
卷轴上画的,是一位红衣少女,左拎飘带飘逸,右持长剑凌空。瞧其轮廓应是位美人,然画师似乎笔力有限,美人神情呆滞,身姿也欠自然。
方姑娘卷了画,付了银两,心满意足,走了。
萧灿摸着下巴兀自凝思,那画虽是拙劣,然画中女子瞧着却有几分眼熟。
掌柜的慈眉善目,为萧灿卷好宣纸,陪笑道:“公子啊对不住,那方姑娘是个急性子,她急着嫁人,以为你要跟她抢画,这才急了。”
萧灿收了宣纸,左右又挑了墨砚狼毫,笑道:“那是什么要紧画,还关系到姑娘嫁人?”
掌柜拨打着算盘,一面瞧萧灿。“公子,您是外地人吧,所以不知这清梨神女。”
“清梨神女?”萧灿略有一顿,隐觉何处怪异。
掌柜捋起白花花的胡子:“是啊,这清梨神女曾来过我们琼海国,据说是追随一位南国王子来的。后来呀,王子为她真情感动,就接她回国了。”
萧灿猝然一惊,手中狼毫落地:“清梨神女?……颜清梨?”
“是啊,这清梨神女原本姓颜的,因她生得绝色无双,又求得了好姻缘,咱们这些琼海国的姑娘们都钦羡她,想和她一般求得良人,久而久之,便将她奉为神女了。”掌柜的算好银两,却见萧灿空虚望着某处,呆呆出神。
“公子,公子,共是一两三文钱。”
萧灿醒转,拾起狼毫,方才想起取银两。
*
一路踌躇,萧灿回到海滨阁,仍是滋味难辨。
白日梦带回萧飒书信,信中说,他已在津口接到李倾妍,二人一见倾心,正一同返回洛阳。
萧灿很为哥哥高兴,方想回信笑哥哥一提李倾妍就情圣附体,文笔大涨,指间却蓦然一触,喉咙顿的发干。
“笔墨轩”那幅画,她第一眼见时,便觉眼熟。
萧灿搁下笔,心头似有颗萌芽预出种子,刚刚冒头,又被强行压下。
她摇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想。那幅画线条粗糙,五官皆不可辨,即便和李倾妍几分神似,又有什么奇怪?
大概,瓜子脸大眼睛的美人,都大同小异。
如此自安自慰,自圆其说,却神思不属。
萧灿提笔草草回信,方走至窗侧凭栏远眺,以舒愁思。
海天之上,白云似揉了层金色光圈,慵懒漂浮,浸漫于蓝天。
鸥鸟惊起,天空海阔。
她微微笑起来,望向眼前海天美景,手指轻轻在窗台打圈,摒开自己无中生有的异感。
瑾,若你也在此处,该多好。
右手腕又一阵酥麻,静脉的蚯蚓印隐隐深重了颜色。萧灿顺手挠了挠,收蜷回袖中。
海风缕过,一艘坊船风帆鼓荡,海天间与她视线错落。
舱外,西域美妇迎风而立,与萧灿一瞥之间,随即回身
放下阁帘,盈盈入了舱内。
萧灿微微出神,视线犹追随着阳光下摇曳的珠帘。自己今日是魔怔了吗?看谁都像熟人。
那美妇轮廓深邃,虽是中原穿着,却发呈金丝,分明是楼兰人。
自己自幼身居江南,哪里认识什么楼兰人?
*
兰芷樱放下帘幔,坐入船舱,执起一柄三尺长的法杖,缓缓抚过圆柱杖身雕镌的金狐图腾。
“这个萧星遥,竟说动秦嬴按兵不动?”
厅内少年躬身道:“圣姑,这萧星遥巧舌如簧,我们好不容易才搬动西陵国出兵,现下琼海国若不增援,岂不是功亏一篑?”
兰芷樱鲜艳的红唇勾起。“云启,我们的目标,只是除掉宇文焕。”
“是。”云启面色紧绷,凝起眉头:“但秦嬴若不出兵,西陵国要除掉宇文焕恐怕也不容易。”
兰芷樱横起金狐法杖,诡谲的云波游移于天水蓝的眼眸。“西陵国除掉宇文焕最好,若是不能,我们便在琼海国下手。”
云启近身一步。“圣姑有办法引宇文焕到琼海国?”
兰芷樱抬起头,瞥向舱隔摇曳金闪的珠帘。方才,她已遥遥看见了萧星遥,其神采气度,果然是个妙人。
“不用本座想办法,自有人,会引他自投罗网。”
云启也随视圣姑视线,却不明所指。
“琅琊山是入琼海国必经之地,若宇文焕敢来,属下便在此埋伏,杀他个措手不及!”
兰芷樱蓝色眼眸挑起。“你能想到,宇文焕难道想不到?云启,你自信杀得了南国的战神?”
“这……”云启低头,宇文焕武功极高,身边又多有高手,自己即便拼尽全力,也不敢说有把握。“属下,自当尽力而为。”
兰芷樱嘴角薄出一缕笑,眼眸冽出狠烈的氤氲:“琅琊山去还是得去,不过只是摆个样子,不必与宇文焕冲突。”
“这?属下不明白。”
“云启,我楼兰已遭南国重创,如今需得保存实力,以谋大事。”兰芷樱幽幽一笑,天水蓝的瞳仁波云诡谲。“让秦嬴替咱们除掉宇文焕,岂不更好?”
船艄轻响,坊船已停靠入琼海国海岸。云启方要再问,兰芷樱却拾起一盏茶阻断。“兰儿那里,情况怎样?”
云启颔首:“少主已完成易容,正动身前往洛阳。”
兰芷樱嗯了一声,冷漠神情流露出一丝温柔。“本座当年为刺杀南帝,暗用罂粟红花增强功力,未想却殃及兰儿毁容。此次她肯易容,本座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云启面有喜色:“圣姑,李倾妍乃南国第一美人,少主以她人皮易容,自是能得齐王殿下青睐。圣姑筹划多年,今总算大计将成。”
兰芷樱横抬起金狐法杖,眸中凌厉幽深与仗身金光连成一线。“我楼兰亡国二十载,总算光复有望。”
“圣姑,属下只是担心齐王殿下被萧星遥迷惑。”云启抬目,狠烈道:“要不要,先除掉这个麻烦?”
兰芷樱摇头。“留着萧星遥,本座还有大用。”
云启微顿:“那少主她……”
“萧星遥已中了血蛊。齐王,自会动手了结。”兰芷樱目中光华涌动,张开的右手五指握拳于胸,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齐王当年愧对颜清梨,今若见兰儿易容之貌,定会对她很好。”
云启颔首,语调已激起兴奋。“他日齐王殿下登基为帝,少主便是皇后,他们产下皇子,可名副其实是我楼兰的后裔!”
兰芷樱目中光晕莫测,却深含柔情。“如此,我对皇姐,对楼兰,也算有交代了。”
“圣姑为楼兰鞠躬尽瘁,薇公主在天之灵,定能得以安慰。”
兰芷樱微微阖目,复又睁开。抬手拾起楼兰金仗时,眼中那一丝柔情褪去,又裹上一层难以窥探的深邃。“兰儿那里,还需多加留意,她对萧飒那臭小子余情未了,切勿再生变故。”
“是,属下明白。”
船方靠岸,兰芷樱戴好头纱,挑帘而出。“献给秦嬴的美人,可安排好了?”
“已遵圣姑吩咐,随时可以入宫。”
“备车!本座,要去会会秦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