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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嬴居于王座,怀中左拥右抱,抬眼打量着殿前的楼兰圣姑。
兰芷樱年已四十,却轮廓精美,风韵犹存。她身材高颀,星眼如一双湛蓝宝石,虽说较往昔少了光彩,却不失端庄华贵。一袭金发盘于头顶,依稀霜华,如金丝蕊上落下几缕白雪。她皮肤极白,却显干窒,眉心之间,也因长期蹙眉,而浅印出一个“川”字。
秦嬴眼望眼前美人,勾起薄唇:“樱公主别来无恙。”
兰芷樱扬起下巴,冷眼瞧着秦嬴左怀又抱的美人,神情极是轻蔑。“庸脂俗粉。”
秦嬴大笑,松开怀中美人,瞥着兰芷樱却不动怒。“樱公主当年与薇公主,号称大漠双姝,名享西域,眼界自是甚高。”
言罢,挥手遣去美人,笑睨着兰芷樱。
其实秦嬴怀中的美人,也是百里挑一的佳人,此时听兰芷樱如此诋毁,自都嗔怒而视。然见其年岁虽长,却容颜绝丽,气度卓然,不由自惭形秽,又见秦嬴对她多有袒护,只得悻悻滑落君王怀中,隐怒而去。
兰芷樱一眼再未瞧那一双美人,抬首向秦嬴笑道:“楼兰已亡二十载,难为陛下还记得本座。”
秦嬴从王座站起,缓缓走下玉阶。“对于美人,本王向来过目不忘。当年,先皇还有意娶樱公主来琼海国为本王的太子妃,樱公主那时,可倔傲得很啊。”
“蒲柳之姿,不足为君王道。”兰芷樱盈盈一笑:“本座今日所来目的,想必陛下已经猜到。”
秦嬴故作哀叹:“樱公主向来只顾谈利,好不解风情。”
兰芷樱侧身向宫门,扬手一击掌,一列美人环佩叮铃,从宫门袅袅婀娜,鱼贯而入。“本座此次来琼海国,特为陛下挑了十位佳人,还望陛下不嫌粗鄙笑纳。”
秦嬴抬眼向那一众美人望去,见皆是楼兰国一等一的佳丽,金发碧眼,肌肤胜雪,容颜不在兰芷樱之下,一时心神荡漾,捻虚而笑。“樱公主,果然深谙本王心意。”
兰芷樱含笑相视:“这十位美人,不过是楼兰给陛下的见面礼。”
秦嬴缓缓点头,目光从左向右,一一在佳人身上游移。“十位美人?为何只有九位?”
兰芷樱眉头轻扬,笑中颇含深意。“这最后一位美人,姿容才华远在这九位之上。却要看陛下敢不敢摘取。”
“哦?”秦嬴来了兴致:“这天下还有本王不敢要的美人?”
“说来这位美人,陛下也曾见过。”
秦嬴负手于后:“樱公主,说的是谁?”
兰芷樱笑意不减,挥退九位楼兰佳丽,方向秦嬴道:“陛下可还记得,大南国使臣萧星遥?”
“萧星遥?”秦嬴瞳孔骤然燃起光华。“本王自是记得,此君才华横溢,气度不凡。可惜,却是男子。”
秦嬴自从海滨阁探望萧灿后,越发心痒难忘。然琼海国自古排斥男风,秦嬴自己也接受不了断袖,故对萧灿情意稍露苗头便一直压抑。
这些日来,他一直安慰自己,对萧灿那一腔心思不过是惜才,故而夜夜与美人笙歌纵乐排解,这才勉强克制去海滨阁的念头。
兰芷樱绝丽脸上流过一抹诡谲。“若这萧星遥是女子,陛下可感兴趣?”
秦嬴一顿:“他,真是女子?”
“不错!”兰芷樱艳丽的红唇扬起:“本座从南国时便一直留意这萧星遥的身份,她确是女扮男装而进入朝堂。”
“当真?”秦嬴拊掌大笑,在殿前左右踱步。“有趣,有趣,怪不得本王第一眼见着她,便觉她与众不同。”
兰芷樱早料秦嬴会对萧星遥有意,却故作为难。“这萧星遥确是万里挑一的美人,难得才高八斗书画俱佳。不过陛下您,却不见得敢下手。”
秦嬴横目:“樱公主绕这么大圈,到底想说什么?”
兰芷樱迎视秦嬴,话音意味深长。“惦记这萧星遥的,可并非陛下一人。”
“哦?”秦嬴大笑一声:“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与本王相争!”
“若是南国晋王宇文焕,陛下可仍有这番底气?”
“宇文焕?”秦嬴眉头微凝:“这萧星遥,是宇文焕的意中人?”
“不错,宇文焕在洛阳时便与萧星遥私订终身,这次又一路遣派暗卫护送她到琼海国,便是提防陛下得手。”兰芷樱见秦嬴目现犹豫神色,微微一笑:“萧星遥现就在琼海国,是真是假,陛下一查便知。”
秦嬴捋须而笑,目光微转。“这,倒是有趣了。”
兰芷樱笑向秦嬴:“陛下若是知难而退,本座亦十分理解,过几日,便重新为陛下物色第十位美人吧。”
秦嬴回眸,似笑非笑睨向兰芷樱。“樱公主,你这是要用激将法,让本王与宇文焕为难啊?”
“不错,本座确想借萧星遥,与陛下同仇敌忾。”兰芷樱回视秦嬴目光,毫不避讳。“虽有私心,这萧星遥,却也是佳人难再得。”
秦嬴负手踱步,似在思虑。“佳人难再得……”
兰芷樱趁势:“这宇文焕乃大南晋王,位高权重,骁勇善战,且握有北疆兵权,陛下若有畏惧,怕他日后找琼海国麻烦,本座也绝不勉强。”
“笑话!本王会怕他!”秦嬴激怒顿起,突又忆起萧星遥一身男儿装扮,已然清新秀雅,让他魂不守舍,若换上女装,不知该是如何容颜倾国,动人心魄。
思及于此,双手搓掌,顿感心痒难耐。“本王倒要看看,这萧星遥做了本王的人,宇文焕又能如何!”
兰芷樱嘴角含笑,向秦嬴颔首:“陛下若真有此豪情,那琼海与楼兰,便是在一条船上。”
秦嬴睨笑注视着兰芷樱:“樱公主,本王很好奇,你这般处心积虑,到底有什么目的?”
“很简单,本座要杀了宇文焕,助南国齐王殿下登基。”
“助齐王殿下登基?”秦嬴眉心上扬,似觉察到其中不同寻常。“宇文瑾可买樱公主这账么?”
“陛下有所不知。齐王殿下乃我皇姐兰芷薇骨血,且已认下我这个姑姑。”
“哦?”秦嬴豁然明白,目光幽邃打量这兰芷樱:“怪不得,洛阳这般围剿楼兰,樱公主还能全身而退。”
兰芷樱不置可否,直接道:“楼兰与琼海国利益一致,定不会让陛下做亏本买卖。”
“利益一致?不见得吧。南帝现下可是答应岁赠万金与本王,且要开放汀口城与琼海国互通商贸。”秦嬴笑道:“就为了一个萧星遥,想来,本王可是得不偿失。”
兰芷樱笑道:“本座说过,萧星遥不过是见面礼。陛下若助齐王殿下登基,大南和楼兰,都对陛下马首是瞻。别说万金,岁赠十万金又如何?区区汀口城,何止开放,赠与陛下又有何难?”
“樱公主此言当真?”秦嬴目光深邃,缓缓坐回王座。
兰芷樱正色道:“楼兰人言出必行,从不食言。”
秦嬴捻虚而笑。“那这次对付宇文焕,樱公主是何打算?”
“宇文焕已将西陵打回边境,势头凶猛,本座恐怕西陵国撑不了多时便要退兵。陛下此时若能拿下萧星遥,宇文焕在西陵国必定大乱阵脚。”
秦嬴疑道:“樱公主莫非想力挽狂澜,相助西陵国?”
“本座不关心西陵国存亡,只要宇文焕死。”兰芷樱目露狠厉之色:“宇文焕若死在西陵国自是是最好,若侥幸活下来,也必会前往琼海国,本座,便在琅琊山动手截住他。”
“樱公主以为,宇文焕会只身来琼海国?”
“只要陛下要了萧星遥,宇文焕一定会来。”
秦嬴微顿,深沉望向眼前的楼兰圣姑。“呵,这消息,却要如何传给他?”
“保护萧星遥的暗卫就藏在琼海。陛下只要得手,宇文焕自会知晓。”
“若樱公主没能在琅琊山拦下他呢?”
兰芷樱袖中取出一枚白玉圆身青瓶,内侍接过,躬身呈与秦嬴。
“那便有劳陛下,再助一臂之力。”
秦嬴从内侍玉盘取过青瓶,手心顿触一缕冰寒。
“樱公主,要本王在琼海国动手?”
“陛下放心,此寒冰毒半月后才会发作,没人会怀疑到陛下。”
*
秦嬴横坐在王座,手握白玉青冷瓶,嘴角衔起一缕笑意。
《美人图》由侍女持着,在崇光大殿左右展开。秦嬴痴望画中神女,不由又思慕萧灿风采。
“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他眯虚着眼,缓缓站起身:“来人,召萧星遥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