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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灿鼻子发酸，跻着白靴，一路狂奔过纷落梅林，该死的竹青游廊，跑了这么多次，才发现这样长。
雪白大地，青檐挑角，宇文瑾一袭青衫鹤氅，蓦然抬头。
萧灿扶着胸口，鼻息撕裂冰冷，团团雾气，在冰冷的空气凝结。
她看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却隐见他眸中豁然燃起欢喜。
宇文瑾大步上前，声音仍是那样温柔，又那样温暖。“灿灿。”
鼻子酸得发疼，连得牙根也一阵酸痛。“齐王殿下，您…知道了？”
“灿灿以为，本王很傻吗？”宇文焕眸色揉着暖，声音都是宠溺。
萧灿眼圈微红，又是惊喜又是惊心，抬头望着他。“你知道，我是萧灿？江南的……萧灿？”
“你忘了我本王说过，我只要见过你，就一定不会忘记。本王知道你是萧灿，知道你是萧星遥，知道你是东篱兄。”宇文瑾手掌摩挲在她额头伤口，眉宇锁着千缕怜惜：“又磕在额头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从衣袖取出白瓷瓶，手沾了天雪露，点在她额心，一瞬手指微顿，神情闪过一抹落寞。
她的额心微有浮光，是天雪露特有蟹壳青色。
已有人，事先为她涂过药。
宇文瑾不太熟悉此时热烈又扭曲的感情，像打翻了什么酸闷。
然与此同时，他又感到舒展，因为眼前人的眼神已告诉她，她心里的人是谁。
宇文瑾目光柔柔落在萧灿眼眸，温声道：“好了，这样就不会留疤。”
萧灿任由他手指痒嗖嗖来回抚触额头，任由他轻柔呼吸游荡鼓荡耳蜗。一瞬间，只觉幸福太突然。
她捏起手指，猛在手臂一掐。“哎呀，好痛！”
宇文瑾停手，以为自己弄疼了她。“本王轻一些。”
她抬头，摇头，又哭又笑。“殿下，这不是梦啊？”
宇文瑾微一愣，停留脸上的落寞随即如风散去。“傻丫头，当然不是梦。”
萧灿泪水涟涟，扑在他胸口，哭得理直气壮。
原来他，一直记得她……
时间，那样静，那样静。雪花，那样轻，那样轻。
她本有很多问题要问，却将头埋在他胸口，什么也没问。
他本有很多话要说，却只是拢着她，也什么都没说。他抚着她的发，拈去她鬓上雪花，想起昨夜齐王府外，她冒立于风雪，执意等着他。
昨夜她突然出现，他其实，并非没有犹豫……
对于萧灿，他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萦绕心间，时甜时苦，时涩时酸，却让他，很温暖。
他第一次收到她的信，字里行间，那样清澈，那样妙趣，又那样，遗世独立。她那样与众不同，他怎能不对她多加留意？
中秋庭宴，她毫无顾忌当众替他解围。她说，无论殿下怎样选择，下官都站在殿下这边。她的勇气，她的真情，怎能让他丝毫不为触动？
书画院时，她总有大堆稀奇点子，一会儿泡菊花枸杞茶，一会儿用宝石作颜料，他又怎能对她，没有一点心动？
她的桀骜，她的特别，她的不按常理，总让他不自觉想靠近。
然每次想靠近，他心中却不自觉挡出一个人。
颜清梨，颜清梨……
宇文瑾收回心神。三年了，他对颜清梨那份思念，究竟是爱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
昨夜，他见萧灿冷在雪中，分明心疼；见她强忍泪水，又分明难过。
他心上不定，不知对萧灿，到底是出于怎样一种感情？他站在亭阁，于墙相隔，只得遥遥望着她，陪着她，又伤着她。
直到，她失足摔在雪地，强忍着泪水，眉心的忧伤簌簌而落。
他飞奔向门庭，一瞬间分明冲动，想拥她入怀。然而，宇文焕却突然出现。
然后，他看见，她在宇文焕怀中大哭；看见宇文焕抱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那一刻，尖锐的、剧烈的、喷涌的慌乱刀割碾过。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害怕，失去她。
原来，看似平淡的岁月，看似平静的时光，他一番情思已然系在她身，愈绕愈紧，难以自拔。
“殿下，我喜欢你，从五年前第一次在江南见你……”良久，萧灿胸口起伏，眼神燃起耀眼的光华。“虽然，我自己也觉得不可理喻，觉得这份炙热很可怕。”
“灿灿……”他抚过她耳发，眼中尽是温柔。
“殿下，我一直想对你说，你听我说。我尝试过不再见你，不再想你，也尝试过麻痹、压抑这份感情。可越是压抑我便越爱你，越想见你。”萧灿周身滚烫起来，她已压抑了太久远，克制了太多年。
“灿灿。”宇文瑾将她揽入鹤氅。
冰冷的额，贴在滚烫胸膛，萧灿一时又觉虚幻，执意抬起头。四目相望，只见眼前人，双眸尽是温情流动。
“殿下，我……”
“叫我瑾。”他轻声蹭着她耳发。
空茫茫的一片空白，萧灿嘴唇抿到一缕甜。
“……瑾。”
“从今往后，都叫本王瑾，好吗？”
温热的气息萦在萧灿耳根，她扬起头，红着脸又唤了他一声。“瑾。”
他亲吻她的额头，漆黑的瞳仁映出她绝美的姿容。“灿灿，昨夜，本王真怕失去你。”
萧灿的眼眸，总有一抹特别可爱，特别执拗。“只要瑾不推开灿灿，灿灿便永远陪着瑾。”
“好。”宇文瑾又揽紧萧灿一分，他的心跳声，她的心跳声，贴合着，糅合着，交织成一片。
他想告诉她，他很感激。“宇文瑾今生今世，绝不推开萧灿。”
她笑得灿如朝霞。“萧灿今生今世，也绝不离开宇文瑾。”
宇文瑾又搂紧萧灿一分，抚着她的青丝。他于此时做下决定，亦决定，与过去彻底告别。
“灿灿，待你从蜀国回来，本王便去求父皇赐婚。”
怀中人身体微动。宇文瑾已猜到她疑惑，微微松开手臂。“灿灿不是一直想去蜀国吗？父皇已答应我，三日后，派你率三百使团出使。”
“陛下答应了！？”萧灿向来向往蜀地山水，只是蜀国封闭又路途遥远，实在不易前往。若能以大南国使者身份出使，真是再妙不过。
“你就这么高兴？”宇文瑾微微一笑：“可就苦了本王，这两月，只得一直想着你。”
“瑾，不和我同去？”萧灿捏着衣袖，一双小鹿眼楚楚溢出委屈。
“李赫元帅还有半月便回京，父皇命我接应，此次无法陪你。”
“哦。”萧灿低下头，李赫元帅便是李倾妍的父亲。原来李倾妍，果真要到洛阳。
转念一想不对，李赫元帅此时回京，恐怕不仅是复命，难道李倾妍也要参选秀女？这一想突然紧张，拉了宇文瑾衣袖道：“陛下今日，在为你选妃？”
宇文瑾见她霎时紧张，神色十分可喜，微微勾起唇。
“不错，今日大寒，父皇想准备着，开春为本王和三弟各择一位正妃，一位侧嫔。”
萧灿横他一眼，不说话。
宇文瑾狡黠搂她入怀。“灿灿吃醋了？”
萧灿嘟囔起嘴，醋意都扬在脸上却故作嘴硬：“……还选两个！？”
宇文瑾见她闹别扭也十分可爱，起了逗她玩心：“倒不是两个。”
萧灿抬头睨着他。
“灿灿不曾听过一句话，叫三妻四妾么？”
“你敢！”
“不敢。”他搂她在怀，笑得畅快，别过她耳发，认真道：“弱水三千，本王只取一瓢，宇文瑾今生，有萧灿足矣。”
萧灿噗呲一笑，其实方才，她何尝不知他是玩笑。然此时，意中人深情款款，坦然告白，仍是禁不住心潮感动。
她将头贴在宇文瑾胸膛，鼻子微微一吸，手指轻轻划拨他心口。今生今世，我想对你很好很好。
宇文瑾亲吻她的额头。“灿灿，今生今世，本王都会对你很好很好。”
恋爱中的人，心有灵犀果然相通？
萧灿以前不相信，现下嘴角却弥漫起甜：“今生今世，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
宇文瑾嘴角眼眸尽是温柔：“灿灿，明日休沐，本王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