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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夜下,丰满月轮镶了锈边,月光揉碎,落在宇文瑾青色影子,一点一点,终消失于萧灿视野。
他的身后,有一株茂密的梅树,带着浓郁的金香,枝条似经不起积雪而簌簌轻颤。如此时,痴痴遥望他背影的女孩,战栗、快乐、激动又缠绵。
雪地里,留下一串连绵脚印,蜿蜒如通往幸福的道路。
萧灿抿起笑,轻轻踩在宇文焕脚印,跟出府外。仿佛,那雪中印痕,还有他残留温度。
他明早分明就要再来,她却如同隔着地久天长般难耐。
他分明已走出老远,她却瞳仁如火,久久不能平静。
萧灿抬起头,蓦然追出府外。白雪明月,尤望两道轱辘碾过的车痕,鬼使神差,竟负手仰望月色,踩着轮痕,遥遥又走了一段。
待折返回到穹庐,杏儿立马百米冲刺迎上来:“哎呀大人,您又上哪儿了?殿下来了!”
宇文瑾又回来了?萧灿眼睛豁然一亮随即意识到不对,瞧杏儿这紧绷的脸,不是宇文瑾。
“晋王殿下?”
杏儿连连点头,拼命朝正厅使眼色。“殿下没找着你,脸寒得跟这冰雪天气似的,大人,您可千万小心点。”
“没事儿,晋王殿下就长那样。”萧灿摇摇手,快步往里走。走着走着,不免有点发虚,停步问:“晋王殿下来了多久?”
“也没多久。”杏儿挠头。
萧灿略感欣慰,继续往前走。
“也就一个时辰吧。”
萧灿咯噔,驻步朝杏儿。“猪队友。”
宇文焕等了她一个时辰,见面该扒她皮了。
“晋王殿下。”萧灿涎着笑迎进去。
玄色龙纹衣袖微抬,挑起眉头。“上哪儿去了?”
萧灿本想理直气壮,却不知为何理直气虚。
“下官…在散步。”
宇文焕站起身,脸色隐有不悦,却未动怒。
“我不是说了晚些过来吗?”
萧灿嘟囔:“可下官,也没义务等殿下啊。”
宇文焕瞪目,随即深一呼吸,摇摇头。“你倒是有理了!过来。”
萧灿却不动。“殿下找下官有有事?”
“你!”宇文焕无奈,只得自己走到她跟前,视线在她额头睃了睃,见蟹壳青色下,瘀伤已浅了大半,这才扬起笑。“还算听话。”
他抬起手,试图抚上她额头,萧灿却急向后退了一步,低下头。
宇文焕温情瞧着她,“还疼吗?”
萧灿摇头,又重复。“晋王殿下,找下官有事?”
“就不能来看看你?”宇文焕眸色幽暝晦暗,那晦暗流光中一层一层,波光潋滟。
萧灿视线看着地面。“……殿下,深夜造访,不合礼数。”
“礼数?”宇文焕刹想当日在晋王府,萧灿发困错上他的床,嘴角抿起一丝好笑。“你这人,大事不拘谨,小事倒挺礼数。”
萧灿退一步,低头不语。方确定恋爱关系的人,即便往昔与旁人暧昧,也恨不得立马撇清。
宇文焕觉察异样,神色很深瞧向她。“我是来,跟你说个好消息。”
萧灿微微瞬目,抬起头,已猜到宇文焕要说什么。
“不猜猜?”
萧灿无奈,何时开始,宇文焕变得这般无聊。
“不猜。”
“你这人,惯不解风情。”宇文焕负手而立:“告诉你吧,明日,父皇便会下圣旨,命你三日后出访蜀国。”
“哦……”萧灿夸张性一声,本想演一场惊讶,无奈演技有限,绎成了惊讶全无。
宇文焕眉心微蹙,深沉眸子在她脸上来回游移,似乎要洞穿她心事。“你早知道了?”
“不…不知道啊。”萧灿给他神情弄得紧张。“殿下您一说,下官就知道了。”
“是吗?”宇文焕眸色尽是怀疑,深邃的眸子,探究的瞧着她。“你不高兴?”
“高兴,下官很高兴。”萧灿生怕他提及齐王,急忙岔话。“殿下可还有其它事?”
宇文焕略顿,四顾望了望。“还有,那个,跟你商量些公事。”
不是吧?萧灿头都大了,都戌时了,商量什么公事?
宇文焕开始酝酿他的公事。
“那个,蜀国不比南国,地势险峻,崇山峻岭,你行走时需小心……”
“蜀国早晚温差极大,你薄衫厚袄都得备上一些……”
“对了,蜀国有种奇怪的蚊虫,叫大兀,有剧毒,你见了记得避而远之。”
“本王有一瓶奇药,你这么笨,万一被叮了记得涂。”
“哦,还有,蜀国东西群山……”
“殿下。”萧灿觉着宇文焕其实也有唐慎潜质,十分头疼。“您到底想说什么公事?”
宇文焕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本王要你谨小慎微,别丢我大南国的脸面,听明白没?”
萧灿噗呲好笑,晋王殿下犯傻起来也很是可爱。“下官明白。”
宇文焕起身,在厅内踱了两步:“明日可有空?朱雀大街有烟火,本王带你去瞧瞧。”
“没空!”萧灿一言回绝,斩钉截铁得自己都觉铁过头。
宇文焕目色微沉:“有何事?”
萧灿撒谎眼睛都没眨:“下官第一次去蜀国,诸多民风,总要先熟悉熟悉。”
宇文焕敛眉:“我就是要跟你说蜀国民风!你以为本王约你,很闲吗?”
“下官不敢。”
萧灿犯苦,这位晋王殿下怎么就这么不会聊天呢。
“下官,但下官,想抽点时间自行整理一下,毕竟要出远门。”
萧灿嗤牙,这尊大佛,能不能回王府去。
宇文焕负手,果然起身。
萧灿躬身相送,晋王殿下还算知趣。
宇文焕走至门边,拂袖就走。“今日整理好。明天一早,来晋王府。”
“……殿下……喂……”
这还讲不讲道理……
和晋王殿下讲道理,确实没道理。
既然无法讲道理,萧灿决定遵循自己的道理——该干嘛干嘛,选择性忽略晋王。
*
清晨,阳光疏懒,推开轩窗,透过一泊雪白。
萧灿青丝散开,取了银制篦子,沾了梅花井水,自顾顺头发。
她秀眉宛如天成,无需描眉已然极好。眼如天泉,明亮而清澈,鼻翼挺拔难得又玲珑,灵气中颇透几分英气。
她瞧着铜镜里的自己,镜中的女子,青丝如墨,虽穿着男装,仍瞧得出姿色绝好。她对自己的容颜感到满意,而此时,也正庆幸,自己在最美的年华,遇见了宇文瑾。
萧灿换了月白蜀绣长袍加身,虽还不便恢复女装,然此时右衽交领,玉贯束发,亦是风度翩翩,清雅俊逸模样。
她手敲一柄牙金折扇,展开扇面,微蹙了蹙眉。这牙金扇,是她某年生辰,萧飒送她的礼物。扇面还拙劣写着一行英文:happybirthdaytoyou.
她前世在英国留学,转世后说话偶有中英文混夹。萧飒觉着有趣,便将英文发展为两人密文,常作消息传递避人耳目。
萧灿扇着风,搁下扇面,眉眼一跳,脑中突跳一个人。
那人,她应最不愿想起才对,然而为何,只因一柄折扇,偏就想起他?
她想起他,站在挑檐涂丹的游廊尽头,头束红缨,身披黑貂狐裘,手敲一柄这样的十二股檀木折扇,含笑瞧着她。
那时,她在想,大雪天敲一柄折扇实在装逼得有点过头……
萧灿赶紧推开折扇,几乎要落荒而逃,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她怎会突然想到宇文焕……
*
齐王的马车已侯在府外,绉纱的青帘,缘着蟠龙饕餮暗纹。
宇文瑾今日,身披通体雪狐鹤氅,里衬天水碧长衫罗褂,乌发束顶,颈领微扬,望之清贵飘逸,玉立高华。
他微扬笑意里,自带灼灼光华,在冰冷雪天,宛如一抹暖阳。
“灿灿。”宇文瑾亲扶萧灿上马车。
户外虽在下雪,车内却置了炭炉,暖如阳春三月。
冷热霎时交替,萧灿不禁打个哆嗦,双手捧在嘴边,连连搓动。
宇文瑾拉过她柔荑,捧在嘴边呵热。“很冷吗?”
萧灿双颊飞起两团绯霞,摇摇头。“瑾,我们去哪里?”
宇文瑾温柔神情落在她眼眸,顺势在她鼻尖一刮。“怕本王卖了你?”
萧灿微吐舌头,笑声咯咯。“我没多少斤两,可卖不出好价钱。”
宇文瑾抚着她鼻梁,也抚在她嘴角梨涡。“嗯,女大十八变,灿灿真瘦了不少。”
“算不算窈窕淑女?”萧灿喃喃念及,一瞬触及年少情怀,不禁又是缠绵,又是羞涩。“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宇文瑾不知道,当年,正是他这句话,让她吃了多少减肥苦头。
当然萧灿也不知道,她此时重提旧言,会触及宇文瑾心事。
宇文瑾指间微顿,一株剧烈的刺痛钻心。当年,他口中所谓的窈窕淑女,并非眼前的萧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