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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朱棣探寻的目光,顾正臣只是淡然一笑,平静地回道:“大明人口六千万,嗯,不止吧。重名之人多了去,陈友谅名为陈九四,那张士诚不也叫张九四。”
朱棣摇头,目光锐利:“可他们一个姓陈,一个姓张!”
顾正臣将文书还给了朱棣:“同名同姓,甚至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这世上也不缺。这次出海,收获如何,你的人表现得还可以吗?”
朱棣总觉得顾正臣有什么瞒着自己,可看不出破绽。
确实,这世上不乏同年同月甚至是同一个时辰......
夜阑人静,顾正臣将那八字墨迹未干的条幅轻轻卷起,收入紫檀木匣中。他起身推开窗扉,凉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连日伏案积下的倦意。远处钟鼓楼传来三更鼓声,城中万家灯火渐次熄灭,唯有宫墙之内仍有烛光摇曳??那是东宫尚未安歇的太子朱标,正在批阅新政各厂呈报的月度账册。
顾正臣知道,自己所行之路,已不容回头。
翌日清晨,奉天殿再度召见。此次与会者除皇帝、太子外,尚有户部尚书郁新、工部侍郎王钝、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等重臣。圣旨早下:晋王朱?所率“大明远征舰队”已于三个月前抵达英格兰南海岸,在普利茅斯港外击溃英军水师,现正驻扎于温彻斯特城郊,遣使通好,并设立“大明驻欧总督府”。
“西洋诸国,竟真如你所言,器械粗陋,战法呆板。”朱元璋抚须而笑,眼中精光闪烁,“晋王奏报,彼邦火炮射程不及我军三分之一,舰船仍以帆桨为主,蒸汽机闻所未闻。其国王理查二世惊惧不已,愿岁贡白银十万两,换取和平通商。”
殿内群臣哗然,皆露喜色。唯有顾正臣眉头微蹙。
“陛下,此乃表象耳。”他出列奏道,“英人虽眼下不敌,然其民性坚韧,重学尚技。臣曾读黄时雪自锡兰带回之《西夷志略》,载其意大利已有‘格物书院’,专研机械、光学、数学;法兰西王室亦设‘皇家匠坊’,试制铁甲车与火轮舟。若我大明止步于今日之胜,不出三十年,恐反为其所制。”
朱元璋神色一凝:“你的意思是……他们也会学会?”
“正是。”顾正臣沉声道,“技术无根,唯智识可传。今我朝虽领先一代,然一旦彼邦得我商路图、造船术、火器谱,加以仿效改良,则差距必将缩短。故臣以为,当趁此战胜之威,推行‘技术锁断’之策。”
“何为技术锁断?”朱标急问。
“其一,严禁任何图纸、模型、样品流出境外。所有赴欧人员须经格物学院特训,只授操作之法,不言原理。凡涉及核心机关者,如蒸汽机调压阀、火药提纯炉、航海六分仪,均由朝廷派员定期巡检,拆卸带回维修。”
“其二,控制原料供应。澳洲金矿产出之精金,仅用于铸造‘大明通宝金元’,不得出口。南洋硫磺矿、辽东硝石场,皆设官营专卖,凡外商采购,须持户部特许文牒,且限量登记去向。”
“其三,以商立约,订立‘独占条款’。凡与大明通商之国,不得私自制造或引进同类机器,违者断其贸易,封其港口。并鼓励各国商人互相监视,举报有赏,包庇同罪。”
殿中一时寂静。
詹徽皱眉道:“此举岂非霸道?恐惹万国共愤。”
顾正臣淡然一笑:“霸不霸道,取决于谁握刀柄。今我有坚船利炮,横跨重洋,彼邦仰我鼻息而活,何敢言怒?昔汉通西域,唐开海路,何尝讲过平等?强则制人,弱则受制于人,古今一理。”
朱元璋缓缓点头:“说得对。朕不怕别人恨,只怕自己弱。就按你说的办。”
话音刚落,忽有内侍疾步入殿,双手捧上一封火漆密函:“启禀陛下,西洋急报!晋王殿下奏称,英格兰国内发生政变,国王理查二世被废,新君亨利四世登基,拒不承认前约,且集结大军欲驱逐我军出境!另据细作探知,佛兰德斯商人已通过威尼斯渠道,购得一艘改装蒸汽商船残骸,正送往巴黎研究!”
满殿哗然。
朱标腾地站起:“竟敢毁约!父皇,儿臣请命亲率水师西征,犁庭扫穴!”
朱元璋未语,目光投向顾正臣。
顾正臣神色不动,拱手道:“陛下,兵者,最后手段也。当前最紧要者,非出兵,而是夺回技术主导权。”
“哦?”朱元璋挑眉。
“臣建议立即启动‘黑帆计划’。”顾正臣语出惊人,“即日起,由锦衣卫海外司联合西洋贸易集团,秘密派遣精通爆破、伪装、刺杀之高手十人,潜入法国、英格兰境内,目标有三:第一,焚毁正在研究我蒸汽机的作坊;第二,绑架或击杀参与仿制的核心工匠;第三,散布谣言,称使用我大明机器者必遭天谴,使其民间畏而不用。”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郁新颤声道:“这……这不是背信弃义吗?”
“非也。”顾正臣冷冷道,“这是战争。商业之争,实为国运之战。彼欲窃我根基,我岂能坐视?况且,只要不留痕迹,世人只会以为是意外失火、工匠暴毙、邪祟作乱。谁又能查到我们头上?”
朱元璋沉默良久,终于吐出一字:“准。”
退朝之后,顾正臣并未归府,而是直奔格物学院地下密室。此处深埋地底三层,四周以铅板封壁,防声防窥。门开处,十二名身穿黑袍、头戴银面具的“技术稽查官”已肃立等候。他们是顾正臣亲手培养的“影士”,专司海外技术监察,每人皆通五国言语,熟稔毒药、易容、机关破解之术。
“你们听令。”顾正臣取出一枚鎏金令牌,置于案上,“即刻启程,分赴巴黎、伦敦、罗马、君士坦丁堡四大城市。任务期限六个月,成功与否,皆不得暴露身份。归来者,赐爵一级,赏银五千两;殉职者,家属永享勋田百亩,子女入国立书院免费就学。”
十二人齐声领命,转身隐入黑暗甬道。
与此同时,南京城外龙江船厂,一场前所未有的改造正在进行。在顾正臣亲自监督下,三十艘新型战舰正在秘密建造。这些战舰外表与普通福船无异,实则内藏玄机:船腹夹层安装高压蒸汽机,航速可达十二节;甲板下隐藏旋转炮塔,配备青铜后膛炮八门,射程五里;桅杆内置电火花发信装置,可通过摩尔斯码远程联络。
此舰名为“镇海级隐形蒸汽战列舰”,每艘造价高达二十万两白银,首批仅造五艘,直属皇帝私库,编制归“皇家海事特别署”,连兵部都无法调用。
黄时雪亲任首任提督,率领三百精锐水手封闭训练。每日夜间出港试航,航线严格保密,连家人都不知其所踪。
然而,就在一切看似万无一失之时,危机悄然降临。
六月初七,金陵暴雨倾盆。顾正臣正在府中审阅《西洋贸易季报》,忽觉庭院中有异响。他推窗望去,只见一名浑身湿透的老仆跪在廊下,怀中紧抱一只油布包裹的铁盒。
“老爷……小的是织造厂老匠人周阿大……临死前,我家主人让我送来这个……说……说了不得的事……”
话未说完,老仆猛然喷出一口黑血,当场倒地。
顾正臣急唤家丁救人,却发现那人七窍流血,早已气绝。切开其舌根,果然藏有一粒毒囊,显然被人灭口。
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叠图纸与一封信。
信上写道:
>“顾大人台鉴:
>
>吾乃江南织造厂原总监周文远,因拒交最新‘双动式提花织机’图纸予诚意伯府,昨夜被软禁于秦淮河畔别院。彼辈已收买工部验图官,伪造合格印信,将于三日后将图纸偷运出城,经扬州渡海送至倭国萨摩藩。
>
>图纸附后,望大人速断其路。吾宁死不受辱,待大人救国之后,再于泉下叩谢。
>
>??周文远绝笔”
顾正臣双目赤红,拍案而起。
此人是他一手提拔的实干之才,为人清廉刚正,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立刻提笔拟写三道密令:一令锦衣卫封锁全城九门,严查携带大型木箱出城者;二令工部紧急召回所有在外验图官员;三令黄时雪抽调两名“影士”赶赴扬州,务必截获图纸。
但事情远比想象复杂。
三日后,锦衣卫回报:一名形迹可疑之人乘快马冲破关卡,沿运河直奔瓜洲渡口。追兵赶到时,只捡到半片撕碎的图纸,上面赫然画着织机的核心齿轮联动结构。
更糟的是,倭国方面很快传来消息:萨摩藩主岛津氏召开“机巧大会”,公开展示一台仿制蒸汽织机,并宣布将大规模生产“大明纹锦”,售价仅为原价三成。
市面震动,江南丝商纷纷降价抛售存货,导致“金陵丝绸公司”单月亏损十八万两。
勋贵股东们怒不可遏,联名上书要求彻查泄密案,更有甚者扬言:“顾正臣若不能挽回损失,便请辞让贤!”
面对压力,顾正臣却异常冷静。
他在文华殿当众宣布:“诸位不必惊慌。那图纸虽真,但关键部件已被动过手脚。”
众人愕然。
顾正臣命人抬上一台拆解的织机模型,指着一处隐蔽齿轮道:“此为‘逆向崩齿机关’。倭人若照图施工,运转超过三百时辰,主轴便会突然断裂,轻则损机,重则炸膛伤人。且该缺陷极难察觉,需用特制量具检测方可发现??而此量具,全国仅有格物学院三把。”
殿中一片哗然。
朱标忍不住笑出声来:“妙啊!让他们花钱买灾祸!”
顾正臣淡淡道:“不仅如此。臣已命西洋贸易集团放出风声,称大明即将推出‘全自动智能提花机’,效率提升十倍,届时旧机型将全面淘汰。各国商人闻讯,纷纷推迟采购计划。萨摩藩滞销积压,恐血本无归。”
果然不出半月,倭国传来噩耗:首批五十台仿制织机中有十七台发生爆炸,工匠死伤数十人;剩余机器因效率低下、故障频发,无人问津。岛津氏羞怒交加,下令焚毁全部样机,并斩杀负责引进的技术官。
此事一出,各国观望情绪加剧,再无人敢轻易仿制大明技术。
风波平息后,朱元璋单独召见顾正臣。
“你这一手,比杀人还狠。”皇帝意味深长地说,“不过,朕喜欢。”
顿了顿,他又问:“下一步呢?”
顾正臣跪地叩首:“启奏陛下,臣请开设‘皇家理工预科’,从全国各地选拔聪慧贫童,教授算学、物理、化学、外语,十年育才,百年树人。唯有让大明子弟能持续创新,方能永远立于技术之巅。”
朱元璋久久不语,最终长叹一声:“你总是想得比别人远……罢了,朕准了。所需经费,从皇室分红中拨付一半。”
退出皇宫时,夕阳再次洒落金砖广场。顾正臣驻足回望巍峨宫阙,心中却无半分得意。
他知道,这场以商制夷的大棋,才刚刚落下第一子。
西方风暴未息,晋王能否稳住欧洲局势?倭国是否会伺机报复?朝中反对势力是否卷土重来?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觊觎财富与权力的贪婪之徒……
每一步,都是生死博弈。
但他亦坚信,只要制度不堕,人才不断,监督不松,大明的蒸汽巨轮,终将驶向前所未有的辉煌。
回到书房,他再次铺纸研墨,写下新的八字箴言:
**创新驱动,制度护航。**
窗外风雨已歇,一轮明月破云而出,照亮了这座正在悄然改变的帝国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