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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高寿的李“老秀才”也没能幸免。他家的房子被炮弹炸碎了,“老秀才”被炸飞了,溅着血迹的砖头瓦砾上只看到燃烧着的那块儿“秀才门第”的破匾、和“老秀才”的几缕染血的银色长须,那根长长的旱烟袋像一条僵硬的死蛇躺在碎砖烂瓦旁,烟袋锅里还不断冒出缕缕青烟。
“活佛萨”老郎中在临街的药铺里也听到了村寨里隆隆的炮声,还听到了骑兵疯狂奔驰在大街上命令村民撤出村寨的吆喝声。
他正在药铺里与他的徒弟腊梅慌慌张张地往贴着不同药名儿的药柜抽屉里收拾药料,准备收拾好药料师徒一起到寨外避难去。
老郎中对惊慌中的腊梅安慰道:“别害怕孩子!自古队伍开仗是不毁坏药铺的,再厉害的队伍对人们拿药看病的地方都是尊重和保护的。”
腊梅“嗯嗯”几声默默地点了点头,稍停片刻她犹豫地望着忙乎着的老郎中说道:“开炮的队伍也许不会知道咱这儿是个药铺。”
老郎中呵呵笑道:“咱这门上明明写着药铺哩。”
腊梅担心地默默望了老郎中一眼,就紧紧张张地帮助师傅收拾药料不再说话。
“活菩萨”老郎中一边收拾药料,一边呵呵笑着自我嘲讽地说道:“虽然咱这门儿上写着药铺,可炮弹没长眼睛。”
老郎中这时停下手中的活计,慈爱地看着他这个得意弟子说道:“腊梅呀……要不……要不你先躲出去,赶快躲到寨外去,师傅收拾完随后就跟着躲出去。”
“那咋中?不中不中!”腊梅回应道,“师傅不走俺说啥都不离开师傅!师傅不害怕俺也不害怕!俺死活都跟着师傅。”
“腊梅呀!你还是先躲出去吧。”老郎中语重心长地说道,“师傅这般年纪万一挨了炸弹也没啥可惜的,你还年轻啊!师傅这些中医治病的药方儿和手艺还靠你往下传承哩。”
“师傅您别再说了,咱们很快就收拾完了,收拾完咱们师徒一起躲出去。”
这时穷秀才“一支笔”神色惊恐地闯进了药铺,上气不接下气地吆喝道:“哎呀……你们师徒还真稳得住哇!天要塌啦!”
“活菩萨”老郎中扭头看了一眼穷秀才“一支笔”,淡然地说道:“古寨的天不是烂砖头磊的,别自己吓唬自己,天塌不下来!”
穷秀才“一支笔”惊慌失措地看着老郎中不在乎的样子,大声咋呼道:“炮弹把天都快炸塌了,你们真是天塌不乱步哇!还不赶快到寨外躲避?!”
“收拾完就走!收拾完就走!”“活菩萨”老郎中头也没抬回应道,稍停老郎中抬头看了看老朋友“一支笔”说道:“嗨!你不是在原武城里吗,咋跑回来了?你还不赶快到寨外躲避?跑到这里干啥?”
“俺是昨个儿在县城听说,老蒋的中央军与西北军在咱这一带要打大仗,今个儿一大早就赶快搭趁顺道马车赶了回来,总算催赶着家里人及早躲了出去……俺是担心你老兄哇!特意跑过来催你……就别管那些药啦!命比药金贵!腊梅呀!快和你师傅咱们一起快躲出去!”穷秀才“一支笔”说着就去拽“活菩萨”的胳膊。
“别急!别急!”老郎中甩了甩袖子,“我得把切碎的药料装进抽屉里,还差当归、黄芪和熟地没装好,很快就装停当啦……炮弹是从那个方向向寨子里打来的?真是蹊跷!咱们村没招谁惹谁他们炮轰古寨干啥?”
“炮弹是从南边儿黄河的方向打来的,可能是老蒋的中央军向这边打炮……在县城听说一开始西北军占领了郑州,后来中央军把西北军又赶出了郑州,西北军就退守到了黄河以北咱这一带……这仗来头不小哇!听说开仗的双方投入了上百万兵力,可比以前蛮子兵北征厉害多啦!蛮子兵北征只是在咱这儿呼隆了一阵子,没死多少人,比前几年直奉大战也厉害多了,直奉大战咱这里只是挂了点儿边儿,乱枪乱炮祸害死了古寨几条性命,这次可不一样啦,像是两方队伍都把古寨当做了战场……你听这炮弹的声音……炮弹是直愣愣地对准咱古寨打的呀!”
“这些乱世军阀都想当皇帝……”“活菩萨”老郎中气愤地说道,“前几年老蒋是跟东北的队伍开仗,现在又跟西北的队伍开仗……他们打来打去快把中国打没啦!咱中国要让这些争夺地盘的军阀们毁坏净光!今天跟这个打明天跟那个……”
老郎中话还没说完只听“轰隆”一声,一颗炮弹落在了药铺隔街斜对面老董家的酒馆的房上,药铺摇摇晃晃颤抖了几下,从屋顶“当当啷啷”掉落下不少瓦片儿,斜对面的董家小酒馆迅即七零八落燃烧起来。
“活菩萨”老郎中这时真正慌了神儿,大声吆喝穷秀才“一支笔”和腊梅:“你们快跑出去!快向北寨根儿那边跑!翻过寨墙躲起来!我把铺门儿锁好随后就跑……这次比三月三土匪围攻古寨厉害多啦!”
“快!咱们一起跑!就别操心这药铺啦!”穷秀才“一支笔”向老郎中紧急催促道。
“俺搀着您跑!”腊梅强挽着老郎中的一只胳膊刚好迈出药铺的门槛儿。
这时一颗炮弹尖叫着向药铺飞来,“轰隆”一声大地颤抖起来,霎时火光和浓烟淹没了药铺,药铺被炸得成了一片废墟。
零碎的中草药在废墟的烟雾中燃烧着,散发出一股股奇妙的香味儿。
穷秀才“一支笔”身子被炸成了两段儿,已经惨不忍睹。腊梅被炸断了一条腿,“活菩萨”老郎中满身血污躺在烟雾中,血肉模糊的双手强撑着地想极力抬起头来,流着鲜血的嘴里喃喃地嘟囔着“腊梅……腊梅……药铺……药铺……我的药铺……”嘟囔了几声头颅耷拉下去气息奄奄不知死活。
他的徒弟腊梅腿上“汩汩汩”流着鲜血,她好像麻木了不知道疼痛,单腿跪在他的师傅身旁像是哭泣着撕下衣服为师傅包扎伤口……没多大一会儿,腊梅突然失声恸哭起来:“师傅断气儿啦!师傅不行啦!”
路过这里慌忙逃命的人们向腊梅大声喊道:“傻闺女……老郎中不行了你赶快逃命啊!快逃哇!”
话音儿刚落,这时又一颗炮弹呼啸着飞了过来,“轰隆”一声大地颤抖起来,“活菩萨”老郎中与腊梅被炮火无情地吞噬了,路过这里逃生的乡亲也没能幸免。
从腊梅炸裂的内衣口袋里飘落出两张沾满鲜血的信纸,信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儿,那是腊梅写给芦根儿的情书。
情书还没来得及送到情人儿的手里,却被无情的炮火阅读了。
情书在无声地燃烧着,冒出玫瑰色的火苗儿……
不一会儿,情书化为了灰烬。
一阵风儿吹过,灰烬向空中飘去,慢慢地越飘越高、越飘越远……
似乎要飘离这个肮脏、悲惨的世界,飘向圣洁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