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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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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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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有些人活着就是寂寞的,因为不管多少人关爱,没有父母最根本的亲情就会是这样。李锋芒静静听着故事,听这个山村女教师的故事,无形中牵动了自己某一块不想回忆的地方,逐渐也长出孤独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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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锋芒明白,这样的采访是不能多问的,就像问登山者为何去登山,登山者就简单一句:因为山在哪儿。
    这就是答案,不要说征服,不要说人生,不要说付出,不要说情操,其实根本就说不出缘由,就是喜欢这样做,就是爱攀登的过程,所以就去做了——不提问,自己讲自己的故事,然后提炼出高度,这便是此次采访的方法。
    松涛叹口气:烛影摇红,向夜阑,乍酒醒、心情懒。我没啥说的往事,生于斯长于斯也会死于斯。
    李锋芒知道这首词,笑了笑说不想说可以不说,松涛兄,你说的“烛影摇红”本意是痴情女子怀念故人,你这娇妻在眼前,怎能话凄凉?我很羡慕你们的生活,安静、祥和、惬意,人往前走,三十而立,好日子在后头呢。
    松涛笑:李老师见笑,我老婆说吧,我这人简单。
    周晓红端起丈夫跟前的酒碗喝了一大口,我说就我说。出校门右拐直走下山,便能看到我家,就是我娘家。在这里我读完小学,当时教我的秦老师现在基本在乡里,他差一年就该退休。他年岁大了,上来一次得走走歇歇一天,本来县里教育局规定,他没退休不能离校,但春恩心眼好,说秦老师辛苦一辈子,没什么事情就不要跑了。好像这个学校一直就是一个老师,语文、数学、政治、体育老师一肩挑。
    李锋芒看了一眼沐春恩,她专心听周晓红讲,眼泪已经褪去,嘴角上翘,恢复了她习惯的微笑。松涛端起酒碗敬李锋芒,俩人把剩下的半碗酒喝了,随即各自夹口凉菜。
    周晓红继续讲:我在这里读完小学,那时候学生比这时候多,我记得我们一届有九个孩子,全校有四五十个孩子。我是那届学生里唯一一个去乡里读初中的,后来侥幸考上了师范——我是春恩的师姐。我那时候考上师范还回来算稀罕货,所以毕业后分配回来就在我们乡里小学教语文。再后来,再后来就遇到了松涛,而后成家,李老师说的对,日子清贫但很热火,我们俩志同道合都喜欢文学,每个月的钱大多都买书订报了。对了,春恩,我给你带了一些报纸杂志。
    沐春恩伸手握住周晓红的手:“谢谢师姐,你跟姐夫真幸福,这样的日子真好。”
    周晓红有些脸红:“就是过日子罢了。对了,春恩,最近去乡里告诉我,中学分配来一个单身老师,我看了,小伙子不错,你见见。”
    沐春恩羞红了脸,摆摆手说师姐今天不说这个,然后坐直身子:“难得这样的夜晚。刚才李记者的唢呐吹得太好了,我的眼泪都出来了,说起来欣赏音乐会这样的事情我从没有过,而李记者专门从省城赶过来,翻山越岭还带着唢呐,太感谢了。”
    “这里不通电,师范毕业有个半导体带来了,啥也收不到,后来也不知道扔哪了。”
    李锋芒点点头,摆摆手,心里说能熬住这个的年轻人真不多,但没有插话打断她。
    春恩神情随即转入压抑:“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他们生下我而后就把我放在一个医院门口。我不知道他们是因为太穷养不起?还是因为生下我后发现是腭裂——就是兔唇难看?或者粗心把我给丢了。”
    听到这里,李锋芒低头拿起烟,强忍着不去看沐春恩的脸,怕她多心。而后抽出两支,递给松涛一支,再打着打火机伸过去。
    周晓红咬牙切齿:“这样的父母该拉出去埋了,有能力生没能力养这是干嘛?师妹,明天下课后去我娘家,今年在我家过年,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妹了,我父母就是你父母。”
    春恩摇摇头,再点头,先是道谢而后说出一番话:“父亲给我生命,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我,已经是最大的恩德了,我从来没有恨过他们。我只是想如果老天爷给我一次机会见见,就一次,我知道他们的摸样,而后磕几个头感谢他们的生育之恩就满足了。”
    李锋芒抽着烟,不由就想起自己的母亲,五六年不见了,她怎么样了?她也是怀胎十月生的自己,可是怨恨总也挥之不去,是自己错了吗?内心的震荡让他不由就咳了几声,沐春恩停下来,他赶紧摆手“你继续,我没事。”
    对这位姑娘佩服极了,松涛也是频频点头。
    沐春恩继续着自己的诉说,淡淡的,真没有一丝埋怨,反而有很多感恩的情绪:“一位清洁工奶奶发现了我,当时已经奄奄一息,奶奶随即抱着我跑进了医院,县医院的阿姨们二话不说就把我抱进抢救室。在医院呆了三天,我奇迹般地活了过来。那位奶奶每天都来看一眼,她家里很穷,当听说我抢救了过来,仍旧给我买了奶瓶等用品。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医生妈妈护士姐姐天天把我当宝贝,到我去社会福利院的时候,她们都哭了,凑钱给我买了很多玩具。”
    周晓红伸手抹眼泪,李锋芒跟松涛也都有些眼圈发酸,窗外风声呼啸,但这个迎风而建的山顶屋子里,随着春恩的感恩诉说,暖流流动。
    沐春恩从口袋掏出手绢递给周晓红:“师姐,不哭。一岁多的时候,我的医生妈妈们又把我接回了医院,她们给我做了腭裂修复手术,钱又是妈妈们姐姐们还有福利院的老师给凑起来的。你们看,这手术多完美啊,就是拿放大镜看,痕迹都不会明显。”
    李锋芒看了一眼她,烛光摇曳,他突然知道她为何一直微笑了,果不其然,沐春恩接着就说出了答案:“手术好了后,福利院的老师们就经常对着我笑,我也就回应笑,笑着笑着就长在脸上了。这都是医院的大夫妈妈们告诉老师们的,这样长大后会自然,手术痕迹就不会留下。
    我跟很多小朋友一起长大,他(她)们都有些残疾,大多数也没有爸爸妈妈,但社会上很多叔叔阿姨经常来看我们,给我们买很多东西,里面就有书。我也就从小有书读了,唉,这里的孩子还不如我们当年,现在除了课本连本课外书都没有。”
    李锋芒将手里的烟头扔进炉火里很坚决的接话:“沐老师,你放心,我回省城就办,给这里捐一个小书屋。”
    坐在旁边专心听说话的小姑娘一跃而起:“叔叔,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最爱读书了!”
    李锋芒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叔叔说话算数!来,咱俩拉钩上吊一千年不许变!”
    拉钩,上吊,一千年不许变!
    沐春恩站起来对李锋芒深深鞠了个躬,搞得李锋芒手忙脚乱赶紧伸手扶住。
    沐春恩坐回凳子用寥寥数语说了自己随后的奋斗:“小学就在福利院上的,后来读初中就走向了社会,我晚上回福利院的家,帮叔叔阿姨干活,周末就跟大家一起照顾残疾程度高的孩子,院长大爷就说给我工钱,我不要。但他都会给我记着,而后在学期开始前给我,都够交学费买书买学习用具了。
    考上师范后,学校也很好,给我免了学费还帮忙申请了各种补助,周末带带家教也就够零用了。在师范读书的时候参加了一次山村助教行动,于是跟这里结了缘,毕业也就报了志愿分来了,一晃八年了吧,我已经把这里当家了。我讲完了。”
    沐春恩咽了口唾沫,恢复少女清纯调皮:“还是想听李记者吹唢呐!”
    李锋芒没有任何推辞就站起来,而后连续吹奏了几首民乐,他倾尽全力,就为这个自强不息又善良美丽的姑娘。
    松涛添柴弄火,周晓红与沐春恩收拾洗碗,李锋芒拿起窗台的手电出去上厕所。屋里屋外冰火两重天,山风刺骨,月光冷清,李锋芒哆哆嗦嗦上完厕所出来,抬头看满天星斗,似乎伸手可及。
    五个人就在一个屋里睡,因为只有这个屋里有炉火。周晓红与沐春恩还有小姑娘挤在一张床上,李锋芒与松涛把课桌拼起来,在上面铺了床毛毯,对付着过了一夜。
    山路崎岖、人生曲折、满天星、笑脸迎、感恩、承诺……李锋芒就着蜡烛读了会书,脑海里这样几个词反反复复。
    临睡前,沐春恩出去把国旗降下来,她说山风太猛,不降旗几天就吹坏了,李锋芒与松涛跟着出去帮忙,风似乎小了,万籁俱寂。
    看了几页书,李锋芒怕影响大家睡觉,于是就吹熄了蜡烛。桌子不平,翻身都要咯吱咯吱响,于是找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再不动,而后逐渐睡着。
    梦里似乎有只穷凶极恶的野兽,一直追着他疲于奔命,李锋芒梦魇般醒来发现窗外红彤彤,胳膊在脑袋下被压得麻酥酥,坐起来揉了揉,甩了甩,而后悄悄下地,腰疼的厉害。
    很是奇怪,在松涛家睡得很香,梦也很美,怎么到了这里就做了这样的噩梦,是因为这地方太孤独让他心生不安了吗?半年后李锋芒想起这个梦,不由泪流满面,原来印证到了沐春恩身上,那只穷凶极恶的野兽逼得她无路可走,只能含恨纵身跳下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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