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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就像一个烟花,升空的绚丽是短暂而美丽的,然后仍旧是黑漆漆的夜晚,李锋芒写完沐春恩这个稿子后,又写了松涛跟周晓红。对于这次采访提及的三个主人公,松涛居然因为这篇发到《河右晚报》副刊的稿子改变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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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玻璃上冰凌花层叠,李锋芒坐了一两分钟才缓过来,他告诉自己梦是反的,这样的大山里不会有吃人的野兽。
悄悄穿鞋,拿过外套穿上,李锋芒扶着腰轻轻开门,松涛也确实累了仍旧轻轻打着酣,而床上周晓红抱着小姑娘睡意正浓,但沐春恩不在。
太阳刚刚升起,整个山顶红彤彤,但清冷清冷的。李锋芒一眼就看到沐春恩在墙外一块相对的平地上绕圈慢跑,那里应该就是这个学校的“操场”,于是活动着脖子胳膊走了过去。
沐春恩看到李锋芒马上停住脚步:“李记者早!”
“你跑你的”,李锋芒挥手:“我也活动活动,‘床’太硬,腰疼。”
沐春恩笑了笑点头继续慢跑,她应该跑了一会了,鼻头微微冒汗,哈出的气白腾腾,李锋芒也慢慢跑了起来。
太阳逐渐升高,李锋芒跑的圈比沐春恩大,几乎是围着整个山顶。石头多,坑坑洼洼,不敢抬头也不敢跑快,上蹿下跳的,好在活动热了身体便不再僵硬,跑到朝东的山崖边站住,迎着太阳屈体、伸臂、扩胸。
沐春恩慢跑过来:“李记者,问你个问题吧?”
李锋芒停止动作回头看她:“问吧,有问必答。”
“您说”,春恩伸手指着远处的山:“那座山背后是哪?”
李锋芒大致判断了下方向,而后从记忆里翻腾来时做过的功课,脑海里的地图很模糊,思考了几分钟他回答说:“应该是出了河右省,河左省的某县吧,具体一会问问松涛。”
沐春恩点头:“当记者是不是可以随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李锋芒笑了:“理论上是这样,但现在记者分口,也就是报社的记者有分工,也有自己的区域,不能太随便。最主要是有采访的目的,随便的事情那个行业也没有。”
“哪我也觉着牛,四海为家,以天下为己任,多么自豪啊!明年暑假,我也想出去走走呢,活这么大都没出过北江市,读师范在北江,同学们经常去省城,我没钱买车票……”
李锋芒停止扭腰:“我给你买票,明年暑假省城陪你玩几天。”
沐春恩很感恩的看着李锋芒:“谢谢李记者,工资每个月刚够生活,出去玩就是梦想。”
李锋芒笑了笑:“我说到做到,下一个暑假一定提前安排好你的行程。昨晚我看的书是美国作家欧文斯通写的,他说每个人都终将表现出内心的一切,包括梦想。这本书我给你留下,送你读。”
沐春恩说谢谢啊,其实在这里久了,已经想不起还要什么了,学生们一茬茬来了又走了,但我能记住每一个孩子。
李锋芒点头:“女孩子当个老师挺好,桃李满天下,成就感强。”
沐春恩叹口气说:“我的学生不会满天下,这里的孩子勉强读到初中的都少,认识几个字就回家务农了,满山沟差不多吧。”沐春恩指了指周围的沟沟壑壑,然后跳跃性说了一句话:“其实女孩子梦想多的很,就像衣服,有多少都不嫌多,只是没钱买没时间去想。”
李锋芒觉着腰好多了,沐春恩跳跃性思维他也没觉着奇怪:“年轻就是资本,其实沐老师应该再学习,进修个本科,到乡里到县里进一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与目标。”
“我明白,但这不现实,起码现在不现实,”沐春恩抬头看天,蓝盈盈的万里无云:“先干好眼前的事情再说远方,咱们该洗脸做早饭了,一会孩子们就该来上课了。”
并肩走回学校,沐春恩说我去拿桶,而后指着学校后面:“井在那儿呢。”
李锋芒走过去,见几根粗树枝虚搭在井沿上,李锋芒一一拿开,一口直径一米左右的“井”露出来,其实仔细看就是一个圆圆的水坑,很浅但没有结冰。李锋芒感叹,真是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
很快,沐春恩拎着俩桶过来,一大一小。李锋芒接过小桶探进井里,来回舀了几次,大桶刚刚过半,坑里就没有水了。
沐春恩介绍说一天一夜只能存这么多,下雨后会满,她还能舒舒服服洗个头呢。心里一动,李锋芒说平时洗头都不够?
沐春恩说周六周日存下,周一上午能简单洗一次。
取树枝盖好,而后拎着水回到学校,松涛与周晓红都起来了,各自拿着两床毛毯出来,随即就摊在学校的围墙上晾晒。简单洗脸,简单早饭,沐春恩为大家做了一锅玉米面湖,还加了红薯,说是学生给她带的。
九点左右孩子们就陆陆续续到了,沐春恩集合了学生们,进行每天第一项活动:升国旗。
李锋芒拿出唢呐,吹奏国歌他练习过,但从没在公开场合吹过,在这个山村小学校,他似乎什么顾忌都没了。第一次在音乐伴奏里孩子们升了国旗,个个精神抖擞,国歌唱得也很起劲。
这一天的课依旧很满,李锋芒掏出采访本大致记下了一个月的课表,而后拍了几张照片,便不再打扰孩子们上课。
课间休息李锋芒打开自己的背包,把给孩子买的小礼物分发了。山里孩子很腼腆,大多都是抿着嘴点头致谢,最感人的是有几个大点的孩子,他们拿了礼物就跑到沐春恩跟前递给她。榜样的力量是无限的,而后所有的孩子都跑过去把礼物递过去,李锋芒赶紧举起相机摁了几张。
沐春恩满含热泪拒绝着,孩子们硬塞着,在他(她)们而言,这些崭新的笔、文具盒、笔记本才拿的出手,才能送敬爱的沐老师。
中午学生们都带的干粮,沐春恩烧了一锅热水,而后从自己包里掏出橘子粉往里面舀了几勺子,松涛与周晓红带过来的凉菜熟肉也都分给了孩子们。松涛在学校外面生了一堆火,而后将几个馒头烤得焦黄焦黄分给了几个大人吃。
很快又放学,在周晓红的一力邀请下,沐春恩锁了校门,随他们一行下山去了周晓红娘家,在山顶看村子就在山脚下,但绕来绕去走到天已经擦黑了。
头天晚上周晓红就让他们村的孩子捎信,所以当一行人进了周晓红家门,一桌丰盛的晚饭已经准备好了,甚至酒都倒到了杯子里。
孩子就是父母的影子,周晓红的父亲非常豪爽,山里汉子也实在,频频夹菜敬酒,李锋芒有些喝多。尤其是说到沐春恩春节就在周晓红家过,李锋芒端了一整碗敬二老,随即就迷糊了。
第二天清晨起床,沐春恩跟他们告别自己去学校了,他们也简单吃了个早饭便出发了——绕过小学校在的山还有一条路去乡里,李锋芒头天晚上就说自己当天回省城。
路上李锋芒跟松涛与周晓红聊了很多诗歌与文学,到乡里已是中午十二点,火车是下午四点半的,松涛的摩托车却咋地也发动不了了。李锋芒没让松涛去借摩托车,俩人没卸下行李就又徒步出发,周晓红上前与李锋芒握手:“李老师,这里就是家,随时回来”。
说说走走步行一个多小时到了县城火车站,俩人随便找了个小摊子吃了口饭,松涛坚持付钱还是那句话:“到我这里让你付钱成啥了,朋友还有没有的处?”
背包里多了松涛与周晓红的诗稿,还有周晓红父母硬塞给的两包山蘑菇。李锋芒买了张卧铺,这地方坐票早早就没有了,但卧铺肯定有——另一个侧面说明当地经济情况。
火车缓缓开动,松涛在站台上依依不舍挥手,李锋芒也有同样的情绪在心里荡漾。脸贴着窗玻璃上,李锋芒看着松涛逐渐“远去”,思绪赶紧拉回马上要写的两个大稿子,随即拿出笔记本在卧铺的旁凳上开始拉提纲。第一个写沐春恩,此行的主要目的;第二个写松涛与周晓红这对山村诗人,但他没对这夫妻俩谈起。
车到省城是凌晨,李锋芒直接到报社,喝了一杯水就开电脑,然后拿出采访笔记本,还有一路的思绪:对于这名山村教师而言,大山能回报她的除了伸手可及的满天星辰,还有初升的朝阳与夜的宁静,更有一群山里孩子纯朴的笑脸及对她的热爱……
这是李锋芒第一次写这样随笔般的特稿,但四千字一气呵成,他开篇写完后就开始写自己去采访的过程,凌晨的冷、山路的艰难、山顶的国旗、女孩子的梦想、小小的水坑,洗头、还有礼物及课表。
在这篇稿子的结束语里,李锋芒说,这个叫春恩的山村老师姓沐,她很小就被遗弃在医院门口,而后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她对感恩有自己独特的理解,这也许就是她的精神家园,是她坚守在山村任教的动力。
李甫看到稿子后说写得真好,但标题不宜煽情,毕竟是个新闻稿,主题用你的,“八年坚守无悔,山村书写青春”,再做个实点的长点引题:师范毕业就进了山,沐春恩是这个学校唯一的老师,十八岁到二十六岁,一个女孩子最美丽的年龄,她选择跟孩子们一起……
说实话,这样中规中矩的稿子在这个烦躁的时代,李锋芒没期望能有多大的反应,稿子见报后,他就接着写了松涛与周晓红,并请李甫修改了他们俩的诗歌,而后在副刊发了一个整版。
李甫对周晓红说的讲座有点印象,并且在李锋芒的描述里对夫妻俩很看重,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对他们俩诗歌的意见,并指出下一步的努力方向。李锋芒将这封信连同报纸挂号寄给了松涛,松涛收到后回电话激动地语无伦次。
一周后,省教委一位处长打电话给李锋芒,就这个山村教师的事情详细的谈了谈,说要树典型,大力表彰,并且感谢《河右晚报》对他们工作的支持。